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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後,樂師就成了全縣皆知的人物,各家富戶輪番邀請他的去做客。」

  布衣男子沉吟起來,若是在關西,在三川、潁川,遇上這種一看就是隱匿真實身份的人物,各家富戶恐怕會第一時間報官,查他的身份驗傳吧?

  但這裡是燕趙之地,丈夫相聚遊戲,慷慨悲歌,遇上對胃口的人,哪還管那麼多?

  可秦吏遲早會注意到的。

  於是他抬頭問僕役道:「今日那樂師又會去誰家擊築?我想去聽聽!」

  當半個時辰後,布衣男子站在那人家院牆外,聽到若隱若現的熟悉築聲時,他已確定了神秘樂師的身份。

  「高漸離……」

  男子嗟嘆:「你不好好隱姓埋名,如此大張旗鼓,想做什麼?」

  ……

  夜色朦朧,月光如水,樂師回到居所時,合上了門,還未放下手中的築,聽力極其敏感的他,便察覺到,屋內還有一人……

  「誰!?」

  他猛地轉回頭,抽出了一直藏在懷中的匕首,對準了黑乎乎的案幾處,隨時可以擲出去。

  「舊友來訪,高兄便以利刃相迎麼?」

  淡淡的聲音響起,隨即燧石火星閃過,一位三十上下,容貌英俊的男子出現在微弱的燭光中,笑吟吟地看著高漸離。

  往前走了數步,高漸離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不由又驚又喜。

  「張子房,竟是你!」

  ……

  對坐於案前,多年未見的舊識,卻只能用微弱的聲音對話。

  高漸離和張良相識,是在前年,不願降秦的燕國、三晉之士,集結於齊國阿、鄄之間的時候。

  本來眾人皆欲協助齊國,與秦決死,但張良卻當堂大笑,預言齊王肯定會不戰而降。

  「二三子還是各自尋找出路去吧!」

  他指著艷陽高照的天空,悲哀地說道:「天,就要黑了,長夜漫漫,不知何時才能復明!」

  眾人都痛罵他長秦軍士氣,滅自己威風,但高漸離卻注意到了張良,與之結交,發覺此人聰明絕頂,相談恨晚。

  「若張子房早生十年,得以執掌韓國權柄,韓或不至於驟亡……」他給了張良極高的評價。

  「而荊軻,也不必入秦不返了。」

  每每想到被戮於秦宮的好友荊軻,高漸離依然充滿了遺憾。

  沒過幾天,便傳來了齊王建要入朝於秦的消息,阿、鄄之間的諸侯遺老遺少們大哀,只能作鳥獸散,二人也就此作別,張良東去海濱,而高漸離則隱匿姓名,流落到了巨鹿郡宋子縣落腳。

  「一年未見,子房可黑了不少,當年那位面如冠玉的韓國君子哪去了?」

  好似脫了層皮的張良笑道:「海濱太陽酷烈,曬成了這般模樣,不過也好,哪有終日奔波勞碌的小商賈會有一身白嫩麵皮?」

  他現在為自己編造的身份是行商,張氏有不少門生故吏已進入了秦的體制內做吏,給他弄一套驗傳,是很容易的事,所以張良才能行走無阻。

  張良開始說起這一年多時間,自己去了何處。

  「孔子曾言,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如今諸侯皆為秦所滅,王道崩壞,霸道橫行,天下已無我輩容身之處。我便乘著船舶出海,去到東夷濊國滄海君處呆了半載,尋覓能助我刺殺秦王的勇士,終於找到後,這才從燕地回到中原。途徑曲陽縣時,便聽到了宋子縣神秘樂師的傳聞,猜到可能是你,便過來看看。」

  高漸離所有所思:「子房還是覺得,刺秦乃是滅秦復國的唯一良方?」

  「並非良方,卻是唯一的出路。」

  張良篤定地說道:「秦王以一己之威壓服九州,隳天下名城,殺六國豪傑,收兵聚之咸陽,鑄以為金人十二,又遷十二萬戶入關,以弱山東之民,如今六國遺民敢怒不敢言,全然是因為秦王尚在。但若秦王死了,國中未立太子,必然生亂,屆時山東豪傑舉事,則國讎可報,六國可復!」

  他已經看出來了,秦的權力,極於秦始皇一人,而秦國賴以強大的政策律令,在山東六國的土壤上水土不服,難以紮根,只要殺死秦始皇,山東必亂!

  張良滄海君處避難,同時也在暗訪勇士,如今已尋到了合適人選,像俠累結交聶政一般結交他,如今,只需要等待秦始皇東巡……

  他化妝成商賈的目的,就是熟悉各地道路交通,尋找合適的地點!

  時間緊迫,張良也立刻指出了高漸離的目的:「高兄不隱匿姓名,好好藏身於市肆,卻忽然恢復容貌衣冠,還以擊築聞名宋子,是心生死志了麼?」

  秦始皇深恨太子丹、荊軻,一天下,稱皇帝後,下令天下通緝太子丹門客,高漸離作為太子丹座上賓,又是荊軻好友,自然在通緝之列,他的人頭值黃金五百斤!若能活捉,則可得千斤!

  但秦政在燕趙之地沒有根基,無法做到像秦地那樣嚴密細緻的管控,若高漸離一直以庸保形象藏身,秦吏是沒法找到他的。

  如今卻不一樣,官府遲早會注意到他,派令史來調查。

  「子房還是同過去一樣聰慧啊……什麼都瞞不住你。」高漸離搖頭,道出了自己的苦處:

  「我藏不下去了!」

  他曾是聞名燕趙的樂師,用一雙靈巧的手,演奏動聽的曲目,樂器就像是他生命中的女人,築是有些凶的正妻,琴瑟是溫柔的小妾,笙簫是偶爾親近的外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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