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現如今,十年過去了,駿馬已老,少年白頭。

  但他髀肉尚未復生!心中的熾火仍未熄滅!

  他還想騎著愛馬,手擎黑色秦旗,在蒼莽天地間馳騁,馬蹄踏碎冰河,刀劍划過一個個氐羌部族,讓他們像牛羊一般,臣服於秦……

  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讓李信感到自己還活著。

  思索間,秦始皇御駕已至,還是熟悉的龐大車隊,但皇帝身邊最器重的新貴,卻已不是李信,而是黑夫……

  「李郡尉!」

  黑夫在馬前作揖:「陛下讓下吏來迎將軍!」

  李信翻身下馬,也朝黑夫還禮,口中卻有些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八年前,李信作為都尉初露鋒芒時,黑夫還只是安陸一介黔首,朝不保夕。

  七年前,李信在衍水大破燕軍,名動天下時,黑夫只是聽著他的傳說,與同伴嘖嘖稱奇的小亭長。

  五年前,李信持虎符,統帥二十萬大軍伐楚時,黑夫仍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百將,李信經過時,只能在道邊匍匐,口稱將軍。

  但之後幾年,李信如流星般隕落時,黑夫卻在冉冉升起……

  而今,他們的地位竟持平了。

  不,李信知道,自己甚至還不如黑夫,雖然爵位比他高一級,但在陛下心中,那個身騎白馬的少年壯士已是敗軍之將,連見都不想見。而來自安陸的玄黑天狗,卻能參與國策,備受信重……

  換了過去的李信,或會不甘、難平,但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他,已臻於成熟。

  於是,李信深吸一口氣,以平禮回拜黑夫!

  「待罪之臣,豈敢讓右庶長來迎?」

  黑夫連道不敢,便在前引路,與李信繞過重重地的騎寵戎車,郎衛甲兵,來到了御駕之前。

  「陛下,罪臣李信迎駕遲來,有罪!」

  車簾挑開,在外巡遊月余,面容有一絲疲倦的秦始皇走了出來,看著重重稽首在地的李信,久久無言。

  五年了,這是李信喪師辱國後,秦始皇第一次接見他。

  看著昔日勇武少年,如今卻滿頭華發,似是比自己還老。

  秦始皇沒有說話,只是負手審視著這個讓自己大失所望的昔日愛將。

  他不由想起了十年前,在校場馴馬時,第一次注意到李信後,隨口贈他的名號,竟忽然覺得,一切仿佛是早已註定的天意。

  皇帝挪動步伐,走上前去,一直在哽咽抽泣,俯首不敢抬頭的李信,輕拍他的肩膀道:

  「此子,他日當為朕之『白馬將軍』乎?」

  第0371章 慷慨悲歌

  二十七年五月,秦始皇西巡隴西,親至長城。而位於巨鹿郡的宋子縣,正因為一件事,鬧得滿城轟動……

  「店家,且再與我說說那樂師之事。」

  宋子城中,商賈打扮的布衣男子將三枚半兩錢放在案上,兩指壓住,輕輕劃到客舍僕役面前。

  僕役接過塞進袖中,露出了笑:「客欲知之,那小人便知無不言!」

  正午時分也沒什麼客人,僕役便坐到風塵僕僕的男子面前,說起了這件舉縣均知的奇事。

  「那位樂師,本是本縣富戶趙氏的庸保,去歲才來到宋子城,像我一樣,受僱充任雜役,做些低賤勞累的活,每月掙點飯食而已。偶爾來一次客舍酒肆,也只要最劣的酒,喝下去後卻高呼痛快!」

  「他在趙氏院中幹活,那一日,正好趙氏丈人宴請賓客,令樂者在堂上擊築助興。這庸保便在院中彷徨,幹完活也遲遲不走,聽著樂曲,還出言評論,說築的聲調有擊得好的地方,也有沒擊好的地方。」

  築,是燕趙之地很流行的樂器,狀似琴而大,頭安弦,以竹擊之,不同於鄭衛靡靡之音,有蒼涼肅殺之美,素為丈夫所愛。

  布衣男子頷首:「那庸保,果然是一位懂樂曲的罷。」

  「然。」

  僕役道:「一起幹活的庸保嫌他話多,便向主人告狀,說此人做著賤活,卻在私下點評樂曲。」

  「主人有心戲弄,便讓他登堂擊築。所有人都以為此人會鬧笑話,誰料他卻嫻熟拿起竹板,輕擊築弦。初聽似乎雜亂,可聽著聽著,卻發現竟是一首完整樂章,比堂上樂師們擊的都要好。」

  「於是主人稱善,賜他酒食,並讓他勿要再做庸保,改當樂師算了……」

  說到這,僕役有些口渴,布衣男子也大方地叫了一盞酒——關中、南郡的禁酒令沒有在山東諸郡推行,各地的酒價未被刻意抬到極高的價格。

  不過,打酒的量器,用的已是關中發到各郡縣的標準方升了。

  僕役謝過那布衣男子,繼續道:「於是,庸保就成了樂師,趙氏丈人大宴賓客,讓他登堂擊築。那庸保在沐浴更衣後,換上了一身上好的衣裳,還懷抱他自己藏了許久的築。我聽去做客的人說,那築由上好桐木製成,琴弦為代北駿馬最長的尾毛,栗殼色底間朱紅漆,一看就價值不菲!」

  「而他的容貌,在洗去污跡,梳好頭髮後也大不相同,隱隱間,竟有種名士的風雅,舉座主客見之皆驚,下席與抗禮,將他奉為上賓。」

  「當他擊築而歌時,聲音悲亢而激越,我當時去送酒菜,在院中也聽到了幾聲,小人雖不懂樂,卻總覺得築聲入耳,莫名的悲從心來,等回過神,竟已感動得淚流滿面,而當日的坐上賓客們,也無不流涕而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