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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然拼命掙扎,雙手亂劃,雙腿亂蹬,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活活窒息而死時,臉上的濕布被拿走,黑夫和唐淺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招不招?」

  嗡嗡作響的耳邊傳來唐淺的聲音:「與你有書信往來的安陸氏族,是誰?」

  斗然咬緊了牙,一個字都沒吐露。

  黑夫笑了笑,指導獄卒們道:「繼續。」

  於是接下來,他反覆享受到了「水刑」的滋味,不間斷地享受溺水的瀕死體驗,他的肺及氣管分泌大量濃鼻涕,嘴巴流出了血,甚至大小便失禁,飽嘗了難以名狀的痛苦和羞辱……

  終於,在斗然被折磨得精神幾近崩潰,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他終於捱不住這種痛苦,喃喃地交待了喜沒有問出來的事。

  「我說……」

  「停!」

  唐淺大喜,舉手制止了意猶未盡的獄卒們,和黑夫一同走近斗然。

  卻見斗然拼命吸了幾口空氣後,閉著眼,嘴唇微動道:「與我有書信往來的,是若敖氏舊臣……」

  「鄖滿……」

  聽說是安陸縣尉,唐淺面色凝重,黑夫面上亦浮現一絲冷笑,有了斗然的口供,加上他手下利咸等人這半年來收集的黑料,夠鄖滿喝一壺的了!

  不料,斗然的話卻還沒說完。

  「還有……利氏!」

  第0242章 人臣無外交

  「郡尉,斗然捱不住受刑,便交待說,其先祖若敖氏曾統有安陸四百年,歷二十世。斗氏隨楚王東遷後,留在當地的舊臣鄖氏、利氏,都暗中和斗氏有書信往來……」

  當日傍晚,黑夫和唐淺返回郢縣郡尉府邸,向李由稟報案情進展。

  唐淺洋洋得意地做著匯報,雖然在追查江陵城的「內間」上他沒什麼進展,但好歹能用安陸利氏、鄖氏這兩條小魚向李由交差,兩家放到整個南郡來看影響不大,但也是一縣豪長啊!

  「比如左兵曹史在安陸為亭長,破獲賊人盜若敖氏之墓一案,便是利氏族長利平告知斗然的。」

  李由頓時後怕,此事差點讓黑夫詐降之計不成,連累他也做了俘虜,這利平,真是可恨!

  黑夫不想搶唐淺的風頭,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心裡卻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形象,那就是去年臘月,曾邀請他去家中做客,還請官吏做媒,想要將女兒嫁給黑夫的利氏族長,退休後在溳水鄉德高望重的鄉三老,利平!

  那樁姻緣雖然未成,但因為黑夫心腹利鹹的緣故,利氏總體上還是與他親近的。

  「這下誤傷友軍了。」

  他有些後悔,早該想到的啊,鄖滿怎麼會和斗然說黑夫的英勇事跡呢?再者,他也曾聽利咸提及,利氏的老人們,至今還在講述關於若敖氏的一些故事,這是不忘舊主啊。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就消失了,斗然也交待了鄖滿的一些黑料,這才是黑夫想要的……

  唐淺道:「至於鄖滿,則和斗氏有一些貿易往來。據斗然說,在秦楚尚未開戰的那幾年,雙方還有一些商船互通,鄖氏憑藉其縣尉身份,暗暗從斗氏處買入一些金、錫,以此牟利,同時賣雲夢澤中的犀胄名木給斗氏。」

  「不過,對於這兩家是否為內間,透露南郡虛實,斗然矢口否認……」

  李由聽罷,看向一旁的馮敬:「卒史,這兩家該當何罪?」

  馮敬應道:「古人云,人臣者,無外交,不敢貳君也!為人臣子者若無君主之命,不得與外國之人互相接待交往,此乃成例。斗然乃楚國縣公,一地封君,亦在此禁之內。」

  黑夫心中暗暗腹誹,如此說來,本郡的葉郡守,可不就是在做韓國的官吏期間,裡通外國麼,算得上是韓非痛罵的「忘主外交,以進其與」之臣了……

  不過,以戰國的國際環境看,各國書信、貿易往來十分頻繁,若諸侯都對自家臣子管的那麼嚴,蘇秦張儀公孫衍這些人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所以諸侯都只是口頭上禁止,唯獨秦國,專門為此立了法,抓到一個就嚴懲一個……

  馮敬道:「先君昭王時,增設了『通諸侯罪』,這兩家若坐實此罪,依法當誅!」

  「通諸侯罪……」

  李由頷首,隨即想起來:「沒記錯的話,昭王時的河東郡守王稽,便是坐此法被誅,於咸陽棄市的!」

  這件事黑夫亦有耳聞,王稽最初是秦國謁者,也就是外交官,他協助落魄如喪家犬的魏人范雎入秦,將他藏在自己的馬車上運到咸陽,又向秦昭王推薦范雎。

  范雎獻遠交近攻之策,得到秦昭王重用,做了秦相後,也沒有虧待王稽這位救命恩人,在他的大力舉薦下,王稽和另一個恩人鄭安平都得到了升職。王稽更是做了河東郡守,享有三年之內可以不向朝廷匯報郡內政治、經濟情況的特權。

  長平之戰後,秦軍進攻邯鄲,范雎以為趙國剛死了四十萬青壯,邯鄲絕無抵抗的能力,就力主鄭安平為將。

  誰料武安君屠殺的後遺症開始顯現,趙人同仇敵愾、眾志成城,魏公子無忌也派兵來援,鄭安平不僅沒有獲勝,反而在邯鄲與部下二萬餘人被趙魏聯軍合圍,這個貪生怕死的傢伙率眾投降趙國,被封為武陽君。

  這下,范雎就尷尬了,因為按秦法規定,被舉薦者若是犯法叛國,其舉主也要同罪!

  秦昭王與范雎算得上君臣相得,不忍心殺他,藉口說鄭安平被舉薦後已有一次職位變更,故范雎不必受懲,還下令國中:「有敢言鄭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好歹用君王的特權壓下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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