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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他們的任務,就是不斷地用這時代的鐵楸「鍤」鏟土,放在竹筐里,讓人沿著那些「腳手架」提到木牆上,往裡面不停填土。這時候,前些日子訓練的成效就顯現出來了,他們依次傳遞,十分有序高效。

  而等到裡面盛滿土後,就讓城旦、刑徒們三人或四人一組,掄起沉重的夯杵,照著鬆散的土堆一頓猛砸!

  黑夫知道,那些木板叫做「版」,夯杵叫做「築」。這一工序就叫做版築,孟子說「傅說舉於版築之間」,意思是商武丁那位大臣傅說,一開始也是掄大杵,砸夯土的苦活……

  「嘿!嘿!嘿!」

  隨著刑徒城旦們一次次喊著號子,一次次掄起大杵,砸向泥土,那些疏鬆的干土便被慢慢夯實,越來越板,越來越硬,直到鐵鍤使勁一鏟都無法撬動。於是灑上水,塗上一層泥,一段城牆就算完工了。

  等施工完畢,拆去腳手架,壓在夯土中的插竿還能起到加固作用。

  黑夫還是有些懷疑這城牆的質量,用匕首刺了刺那些已經風乾的牆垣,才發現自己多慮了,還真是夯得如同石頭般堅硬。它們的壽命或許不如石牆,千百年後肯定風吹雨淋變矮甚至消失,但防禦力卻不錯,經受得住石塊轟砸。

  所以這時代攻城的最好方法,並不是投石器,而是掘地道,或者發水來慢慢浸泡……

  仔細想想,其實秦長城也是夯土版築的,不過黑夫在心裡默默算了下,不由心驚。

  他們兩百餘人,忙活了好幾天,也不過建起了一小段城牆。

  長城有多長?就算沒有萬里那麼誇張,起碼有幾千里吧,又需要多少勞動力?北疆的交通、人口比江漢差多了,又會死多少人?

  後人皆言,秦築長城,死者相屬。

  這兩天裡,黑夫的確親眼看見,有一個刑徒不知是生病還是勞累過度,突然倒斃,被抬了下去,大家卻只是麻木地看著,沒有什麼意外之色,可見這是常有的事……

  「生男慎勿舉,生女哺用脯。不見長城下,屍骸相支拄!」

  這就不是謠傳,而是實打實的民間聲音了,想到此處,黑夫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現在還不敢想太大的志向,太遙遠的未來,只是想讓自己和家人先過上好日子,免死於溝壑,決不能淪落到如此境地!

  所以,還是快快想辦法將爵位升到不更,那樣的話就能永久免除勞役了,也才有能力保護家人。

  正想著時,卻聽到一聲悽厲的喊叫響起,更卒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看去。卻見一個身披羽毛,披頭散髮的人唱著詭異的歌謠緩緩走了過來,正是一個當地巫祝。縣司空則滿臉寒霜地走在後面,在他身後,兩名工頭死死架著一個光著上身、臉上黥字的男子……

  「黑夫兄弟,他是……」

  不等季嬰說,黑夫就認出來了,正是他們上個月擒獲的楚盜之一,前幾天一直沒有見到,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如今又被帶出來,不知要幹什麼?

  等他們走近了,黑夫才愕然發現,那名楚盜刑徒的左足,從膝蓋以下,皆不翼而飛!

  ……

  PS:關於孟姜女故事原型、時代,有興趣的可以看看顧頡剛先生的《孟姜女故事研究集》

  第0035章 秦國沒有豆腐渣工程

  「是刖(yuè)刑。」

  東門豹也在一旁,放下了手裡的鐵鍤道:「他大概是不甘為刑徒,試圖逃跑。我聽說,像這種一生為城旦的刑徒,跑第一次,斬趾,跑第二次,斷左足,跑第三次……」

  「跑第三次,必死無疑……」

  黑夫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那楚盜身上滿是泥土,傷痕累累,恐怕是才被抓回來吧,這傢伙也真能跑,沒了左足還要試圖逃走。

  東門豹也嗟嘆道:「真佩服此人的執拗,若是我,沒了左足,肯定就心灰意冷認命了。」

  「也可能是只求一死。」黑夫也不知自己該是什麼情緒,愧疚麼?不至於,同情麼?有一點,但更多的,只是在慶幸自己不是那個楚盜。

  卻見巫祝、縣司空將斷足的楚盜帶到黑夫他們剛修好的城牆拐角處,巫祝念念有詞,一會抬頭望天,一會伏倒在地,神神叨叨,似乎是在做什麼儀式……

  「這是要作甚?」黑夫感到了一絲不安。

  一旁的朝伯好像見過類似的場面,沉吟之後緩緩說道:「城牆修好,要以此人做祭品,埋入牆內,祈求本地湖神山鬼,保佑城牆堅固,百年不倒!」

  此言一出,年輕的更卒們皆是一驚,黑夫更是心生震撼。

  「難道說,萬喜良被埋入長城一事,雖是訛傳,卻也有類似的事發生過?」

  黑夫知道,雖然主導秦國的法家傾向於無神論,認為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靠法度。但在秦國民間,從關中隴上的黃土高原,到雲夢澤畔的江漢之濱,迷信之風依然十分濃烈。

  尤其是南郡,曾經是楚國故地,更是巫鬼盛行。雖然南郡太守在公文里將此斥責為「淫僻惡俗」,但實際上,就連秦國官府,也在祭祀大量神明,比如官方祭祀的巫咸、大沉厥湫、亞駝三位神巫。安陸縣也有被官府承認的「雲中君」「大司命」「少司命」等楚地神明,城裡城外,廟宇祭壇隨處可見。

  就連小小的曲陽湖,也有一位「曲陽君」,雖然秦國不允許以少男少女為祭品投湖,但每逢建城、修路,時不時還是會殺一二死刑犯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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