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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故事是假的,但沉重的徭役的確是真的,那些十多年後揭竿而起造反的各路秦末英雄,大多是徭役惹出來的么蛾子。

  所以,黑夫是以比訓練更加謹慎十倍的心態,戰戰兢兢地前往服役的工地。

  好在,陳百將對黑夫的態度是越來越好了,在他們從南門到東門的路上,還和黑夫聊起了天。

  他科普說,秦國規格最高的徭役,被稱為「御中發征」,是國都分派下來的徭役,要去咸陽做工的。雖然秦王嬴政正值壯年,但他的王陵,也就是以後的秦始皇陵已經開始修了,只是目前動工規模不大,不像後來多達七十萬……

  提及咸陽,陳百將眼中閃爍著光芒,他無時無刻不想去首都看一看,哪怕趴在路邊偷偷瞧一眼大王的車駕也滿足,一睹咸陽輝煌,感受大王的榮光,那是每個秦吏最期盼的時刻。

  黑夫知道,十來年後,一個戴著竹皮冠,長著大鬍子的泗水亭亭長,也會抱著和陳百將一樣的想法,前往咸陽服役,並對著秦始皇的車駕發出「大丈夫當如是」的感慨。

  此外,各郡縣自行徵發的土木工程和傳輸需要的勞力叫做「恆事」,種類五花八門,有的是給禁苑、國家公用的牧場修繕圍牆的籬笆,有的是給各縣修築城牆、堤壩,亦或是擴建縣政府大樓。

  最後一種是臨時徭役,不在每年的「量入為出」,也就是政府財政計劃內。必須得到上級政府批准才能立項,因為理論上,秦國是不提倡隨便徵發勞役的,那天黑夫在縣獄看到的《為吏之道》里,就有一句「興事不時,緩令急征」,真是讓他嘖嘖稱奇。

  很不幸,黑夫他們這批更卒輪到的,恰恰是重活中的重活,修城牆……

  本來安陸縣東城依曲陽湖而建,沒有牆垣。或許是考慮到未來會與楚國開戰,作為邊縣,安陸必須加強防禦,於是就決定修一道東城牆。去年上報到郡里,得到了准許,於是從秋收之後起,就開始陸陸續續修築,除了百多名刑徒城旦日夜不休外,每個月還得調用更卒修一段。

  陳百將將百餘更卒交予負責工程的「縣司空」後,就算完成任務了。

  作為負責工程的工頭,縣司空冷著臉給了黑夫他們一個下馬威,宣布了許多禁令,譬如不許偷奸耍滑,不許懶惰等,違者將受到重罰。

  「若屢教不聽,頂撞司空,這些刑徒,便是汝等的下場!」

  縣司空嚇唬著他們,將手指指向了已經在工地上忙活的一群人……

  十月中下旬天氣已經很寒冷,但那些人卻衣衫襤褸,穿著赭褐色的囚衣,下裳甚至難以遮體,凍得手腳發紅,卻還得在工頭的監視下不停不休地勞作。

  「黑夫兄弟,那不是前些日子因誣陷你我而被罰為城旦的商賈鮑麼?」

  季嬰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刑徒堆里那個步履蹣跚的傢伙,正是對他們恩將仇報的商賈鮑!

  鮑似乎也看到了他們倆,愣了一下,手裡的那筐土不慎撒了,立刻就挨了一鞭子。他連忙呼痛,低下頭繼續幹活,才短短半月不見,他已經完全沒了之前的富態,頭髮鬍鬚被剃光,神情落寞……

  接下來,季嬰又找到了那三名湖陽亭的亭卒,正在合力撬動一塊礙事的大石頭,抬頭看向黑夫、季嬰的眼神滿是惶恐,先前那點恨意都被消磨殆盡了。城旦是最苦的勞役,他們還要在此服刑數年之久。

  最後,他們還發現了被抓獲判刑的一名楚地盜賊,他臉上刺著黝黑的黥字,脖子上套著一個木鉗,做著更重的活,被工頭呼來喝去。

  「只找到一個,還有另一個哪去了。」

  季嬰瞧了半天,還是沒找到另一名楚盜,看著刑徒們的悽慘模樣,他後怕地說道:「多虧了那一日黑夫機智,不然,若是打輸了官司,你我可要在這裡服城旦勞役,就不是半個月,而是三五年了!」

  黑夫也點了點頭,穿越到秦國,果然是地獄級難度的副本,不是說順著天下大勢走,你就能一帆風順。作為一個小人物,你得小心規避各種違法行為,一步走錯,就是萬丈深淵,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

  仔細想想,自己前幾日在訓練時就太過莽撞,與人對賭時總不給自己留後路,看來以後要謹慎些,不能這麼冒險了。

  縣司空也沒有跟他們廢話,立刻就安排了任務,各個什都有自己負責的活計。於是,在這個暗淡的冬日裡,在縣司空監督下,在小工頭們的鞭策下,黃土漫天的工地上,百餘更卒和百餘刑徒如同一群工蟻般穿梭其間,來去匆匆。

  黑夫雖然是什長,但也不能閒著,他接過了袍澤們傳過來的一大筐泥土,心裡暗道:「原來這時代的城牆,都不是磚砌的啊……」

  他在縣城裡見到,官寺的地基和地板是磚鋪的,但這時代的城牆,並非磚砌,而是夯土造的。

  夯土建牆是很有講究的,一開始,大家在工頭指揮下,把一塊塊厚木板拼起來,每兩塊木板外面插一根叫「楨」的立柱。這些立柱之間也繫著繩索,就像夾棍一樣把那些木板固定住,使它們不至倒塌。從而豎成四面木牆,組成一個狹長的方框,看上去就像是後世修樓的腳手架一樣。

  據說,這種四版築城法,還是百多年前吳起從中原帶到江漢的,淘汰了當地落後的兩版垣。時過境遷,吳起的名字當地人都沒多少記得了,這四版法,大概就是他在楚地留下的唯一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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