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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將換下來的衣物塞進褡褳里,心裡算了筆帳,又開始發愁了。

  「等服役結束後,我還打算給家裡的母親、大哥、三弟,還有已經嫁人的姐姐(『已經嫁人』粗字體下劃線,春秋跟過來的讀者也別琢磨了)都捎帶點東西。一來二去,這一千一百多的賞錢,到時候能剩下一半就很不錯了。」

  錢再怎麼多也不夠花啊,黑夫很是苦惱。

  雖然這次來縣城,機緣巧合得了公士之爵是件好事,但黑夫的生活仍然沒有發生質的改變。

  「等回去後,得想一個掙錢的路子啊。」黑夫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只是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他發現,在秦國,想在律法允許範圍內掙錢?嘿,談何容易!

  當年商鞅就是為了讓秦國人「利出一孔」,便堵死了除種地、打仗外一切出路,商人被劃分到專門的「市籍」進行管理,並且地位較低,就算再有錢,也不允許穿好衣裳出門。

  如此一來,秦國各個籍貫的人,便涇渭分明,在官府安排下從事不同行業,就好像狸奴捕鼠、公雞打鳴、狗兒看戶一樣,各司其職。

  黑夫他們的「士伍籍」,本職就是種地、打仗,胡亂琢磨掙錢,那就是不安分!

  正想著時,南門校場到了。

  ……

  所謂校場,就是操練軍隊的場地,安陸縣的校場,就坐落在南門內側一片空地上,大約一個足球場大小,能容納近千人集合!

  季嬰來過這裡,他指著介紹說,校場左邊,是縣卒駐紮的地方,這是秦國每個縣都有的常備兵,據說多年前,秦王嬴政的「後爸爸」,那個大JJ的長信侯嫪毐作亂,就矯旨煽動了關中各縣縣卒。

  校場右邊,則是更卒們的居所,有一些屋舍,只是天色將暗,黑夫看不清具體情況,想必不怎麼好住。

  校場外有木柵欄,還有一個崗哨,黑夫和季嬰走過去表明身份,守門的兩名縣卒滿臉懷疑地看著他倆,拿著縣獄令吏寫的竹簡,遲遲拿不定主意是否放他們進去。

  最後,二人決定,讓一個人看著他們,另一個進去通報這裡的兩名百將。

  「我聽說,安陸縣可徵召千人,縣右尉在打仗時就是二五百主,左尉是五百主。」在等待的空隙里,季嬰對黑夫說道。

  黑夫點了點頭,他大概知道秦國的軍隊編制,一般說來,日常的編制分為六級,即:五人為伍,設伍長一人;二伍為什,設什長一人;五什為屯,設屯長一人;二屯為百,設百將一人;五百人,設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設二五百主一人。等到戰時,還有更大規模的「部曲制」,數千人編為一部,由校尉、將軍率領。

  和平時期,安陸縣當然不可能徵召那麼多人,於是只有兩名百將,也稱之為「百夫長」在此駐守,負責管理100名縣卒,以及每個月徵召來做徭役、訓練的百多名更卒。

  說到這,季嬰突然說道:「黑夫兄弟,你現在已是公士了,又有一身武藝,還在縣城出了名,這一次你或能當上伍長、什長呢!」

  他不提還好,如此一說,黑夫心中也不免一動。

  「伍長、什長雖小,而且是臨時的,但也是軍吏的開端,對以後的履歷有好處,我或許可以一試。」

  正說著,校場的木門內,忽然響起了刷刷的腳步聲,黑夫定睛一看,卻是一位軍官正帶著一群兵卒,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等那軍官到了跟前,只見他身穿長襦、外披鎧甲、頭戴長冠,腿扎行縢,足穿淺履,一手按劍,臉上滿是絡腮鬍子,不苟言笑。

  黑夫二人識趣地向他行禮,軍官卻打量二人後淡淡地問道:「汝等是前來服役的更卒?士伍黑夫、季嬰?」

  黑夫應諾道:「正是吾等。」

  季嬰則提醒那軍官道:「稟上吏,黑夫已升為公士……」

  軍官一瞪眼:「我管你是士伍還是公士,都是更卒!徵召時已明言,十月初一,日中之前集合,為何來遲!」

  日中,是秦國十二時辰中的一個,相當於後世的11點到1點,那時候,黑夫還在縣獄跟人唇槍舌劍呢,怎麼可能到得了……

  於是黑夫解釋道:「吾等因協助縣獄審理案件,耽擱了大半日,有獄吏書寫的簡牘作證。」

  軍官卻不聽他們解釋,也不看旁邊縣卒遞過來的簡書,板著臉道:「還敢狡辯,二三子,將此二人拿下!」

  「唯!」一聲聲應諾後,縣卒們立刻摩拳擦掌,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搶先將季嬰按倒在地!

  「吾等冤枉!」季嬰又嚷嚷起來,卻無濟於事。

  接著,剩下的五六人又圍攏過來,要拿下黑夫,黑夫沒有反抗,被他們反擰住胳膊,按倒在百將面前,臉貼著冷冰冰的地面,呼吸之間,塵土嗆鼻,一股強烈的屈辱感從心裡奔涌而出!

  此刻的黑夫,有些莫名其妙。

  他知道,徵召更卒,是縣尉官署負責的,縣獄已經跟那邊打過招呼,並給黑夫寫了證明,說明前因後果,准許他們明早再來,但出于謹慎,黑夫今日便來了。

  誰料眼前這百將卻蠻不講理,不等黑夫二人解釋,就將他們就地拿下!

  真是豈有此理,還有沒有法紀了?

  明明和他從沒見過面,無冤無仇!

  等等!

  那個獄吏樂在走之前,跟自己說過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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