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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劍殺傷力小,沈清也就當給他做個小玩意玩玩,玄深拿到的時候倒是開心得很,一整天都笑呵呵的。

  他給一大一小順便都做了一把,沈清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是讓一大一小開心一下,並沒有想到一柄幾乎沒有刀鋒的木劍當真被玄深使出龍泉寶劍一般勢如破竹之勁。

  第15章 小修

  年關將至,各種瑣事便是紛紛而至,沈清今日便是到收容所探視災民。

  收容所的衛生及安全問題,是沈清最關心的地方。古代也是注重街道儀容和垃圾集中處理的,只是收容所這種類似貧民窟的地方卻是少有被人注意,因為衛生原因而感染疾病,也常常從這種不被人關注的地方首先傳染開去。

  沈清定期會讓人在收容所灑潑石灰,消毒殺菌。這裡常常住著身體虛弱的老弱病殘,他們體質弱,極易被感染,一旦傳染病在收容所蔓延開去,這些老弱病殘,便是最早受到傷害的人。

  世上百態,越是藏污納垢的微末之處,人心就顯現得越複雜。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有多少自己本身就是弱者,卻還要欺負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老人小孩女人,都是這種環境裡最危險的。

  爭奪搶掠,謙讓在這裡似乎並不是美德。

  玄深和小寶之前也在這裡住過一段日子,沈清問過他們的感覺,大概便是孤獨與無助吧。

  收容所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來來往往,去去留留,變得很快。哪怕青州的收容所好其他府縣的相比,已經夠好了,還是無法讓他們產生任何歸屬感。

  終究不是家,只是無家可歸的一個過渡。

  當年末世來到的時候,沈清一開始也是和父母相依為命,雖然父母年邁,沈清一個人要負擔起全家人的生活,十分吃力,但是無論在外面多苦,有父母處,即是家。後來沈清的父母抵不過衰老,相繼離世,沈清才真正覺得自己在這凋零末世中失去了家。

  哪怕此時,他有了空間,比從前更容易生錯,比從前過得要好,終究是孑然一身。

  穿越到了將軍府,沈清是感激的。從前是無根之萍,如今是有家之人。

  當風雪漫天之時,沈清對上玄深父子,便感覺到對方也是孤獨的,他將兩人帶回,何嘗又不是給了他們一個家。

  屋瓦遮天,有家可回,人在世才不覺得漂泊無依。

  來往收容所的人常見沈清,見到他都會停下手中的活和沈清點頭示意,也有帶著小孩的老嫗,提著一籃菜蔬送給沈清,沈清笑笑婉拒了他們。沈清明白他們的意思,既是對他的感謝,也是對他的請求。老人或許對自己的要求並不高,卻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得更好些。如果沈清能夠看上他們,帶到府里當下人,也比現在的日子要好的多。

  青州府的人都說要是進了將軍府就好命咯!

  但將軍府只有一個,人人都想進,也就人人都進不了。

  “你們先走吧。”沈清揮退幾個侍從,一個人從收容所沿著青州筆直的街道慢悠悠往回走。

  青州是個頗具江南味道的地方,一磚一瓦都有江南小鄉的風情。岸邊有正在浣洗衣物的女子,岸上遊戲的孩童,水鄉寧靜的氣氛迎面即是。

  正這時,破空一聲尖叫,攪亂一池平靜。

  一輛馬車失去控制一般,癲狂地往街市這邊俯衝,街上正戲耍的小孩猝不及防,傻在馬路上,馬蹄高高踏起,路人的行人都一一呆愣,沈清來不及想,急衝過去,背身護住小孩,卻來不及離開。

  沈清以為自己這次一定最少也要骨折了,卻見一柄木劍橫空飛入,插進馬腿里。那木劍,十分眼熟。

  沈清驚訝地望過去,正看到玄深的身影。

  他依舊是清清瘦瘦,穿著一件黑色外衫,臉上不多表情,髮絲黏在嘴唇上,冷冰冰的樣子。

  玄深是恰好經過這裡的,他剛得了新玩意高興,想著要教小寶學劍。正看到這畫面,來不及思考,便放下小寶,反身擲出他的木劍。整個動作反射性一般。

  玄深的目力很準,力度極大,直直地刺進瘋馬的馬腿上。

  瘋馬腿上受了傷,痛得劇烈掙紮起來,濺起的血滴在玄深皙白的臉上,玄深就這樣不帶一點表情地舉起手臂,擋住瘋馬的襲擊。他拔出木劍,瘋馬一掙,馬腿有力地踢打,玄深不驚不慌,狠狠把木劍刺進瘋馬的喉嚨,瘋馬瘋狂抖動起來,玄深卻依舊死死插住他的喉嚨,那馬掙扎了一會兒,力氣變得越來越小,漸漸地沒了動靜,躺倒在地。

  等那馬已經逐漸僵硬,橫躺在地上,毫無動靜時,路人才敢把呼吸放開,漸漸有人開始議論。

  唯獨玄深,仍舊保持那個動作。

  沈清一瞬間心慌起來,他放開懷裡嚇傻了的小孩,站起來,扶住玄深的肩膀,轉到玄深的正面去看他。

  玄深皙白的臉上濺上了點點血斑,襯著額間殷紅的胎記,竟有種異樣的美感。他的袖口被血染紅,黏在臂膀上。

  沈清一時間竟不敢觸碰他,他的心跳一時都停止了。

  “爹爹……”小寶抱著玄深的腿,不敢鬆手。

  世界靜止,玄深眨了眨眼睛,舉起他的手給沈清看。

  “衣服破掉了。”

  沈清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玄深晃了晃他的袖子,懊惱道:“真的破掉了。”這次還能補嗎,好像破的不行了?

  “衣服破了就破了。”沈清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忽然一笑,“給管家說說,是工傷,給你多發好幾套,行不行?”

  玄深倒是容易滿足,聽完也就興高采烈了。

  那小孩的父母這時才趕過來,跪下沈清和玄深面前,連連道謝。

  “謝謝夫人,謝謝這位小哥!”小孩的父母老淚縱橫,玄深被他一陣磕頭,搞得竟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揮手,一個不小心,往後趔趄了一下,靠在沈清懷裡。

  “怎麼了?”沈清摸了摸他的手臂,玄深的手冰涼冰涼的,體溫變得很低。

  “有點暈。”玄深搖了搖頭,站起來,沈清這才發現血一直從他的袖口往外流,沈清心裡一急,一揮手,撕開他的袖子,玄深的胳膊上一道長長的口子,血從口子裡滲出。

  “你……”沈清心裡暗罵一句,“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

  第16章

  玄深倒是個不怕疼的。

  那麼長一道傷口,他反是那個最沒反應的人。老大夫用烈酒給他的傷口消毒,邊上的白竹反she地就閉上眼去,不敢細看,玄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仿佛那個受傷的人不是他。

  “夫人,奴婢去,去看下藥熬好了沒?”白竹找了藉口溜了出去,她最看不得流血了,沈清也清楚,揮揮手放她出去。

  想到什麼,沈清又喊住她:“把小寶也帶出去。”

  “是。”白竹答應。一旁的小寶卻不想走,白竹直接抱起他就走。

  沈清和小寶揮揮手,等他看不見人影才看向玄深。

  他像是真不怕疼似的,眉毛都不皺一下,面上毫無表情地看著大夫處理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大夫把他的整隻袖子都扯了下來,露出玄深的胳膊,上面的血跡已經用毛巾擦洗掉了,一道口子礙眼地停在那裡。

  大夫消完毒,抹上糙藥,一圈圈地給玄深繞上繃帶,然後才說話:“看著是慘了點,不過還好,只傷到了皮肉,多流了點兒血,骨頭沒有傷到。年輕人嘛恢復快,很快就會癒合的。”

  大夫站起來,想了想又說:“年輕就是好啊,一點兒都不怕疼,老夫以前治過的,那是一個個嗷嗷亂叫哭爹喊娘。你這年輕人倒是安靜的很。”

  沈清回答:“他性子沉靜,不大說話。”

  大夫瞭然地點點頭,手上速度卻沒落下,不一會兒便利落地敷好了藥。

  “夫人告辭,老夫我就先走了,每日到我醫館裡來換藥,他年輕有力,很快就能夠活動自如了。”

  “那便多謝大夫了,大夫這邊請。”沈清點了點邊上伺候的丫環送老大夫出府,自己又坐回去。

  這會兒,房間裡便只剩下他二人。

  “會疼嗎?”沈清忍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來,傷口沒有落在他的身上,沈清尚且覺得難忍,玄深卻總是清淡的默無表情。

  “不疼。”玄深搖搖頭,他的記憶里所承受過的疼痛遠不是這淺淺的一道傷痕能比的。即使玄深想不起那些場景,他摸到自己身上的傷疤,也會不由自主泛起那種疼痛感。

  沈清猶豫地問:“為什麼……”

  玄深疑惑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猶疑。

  “沒什麼。”沈清不想再問。

  他原本想得到的答案,不再問下去。

  “你的衣服全髒了,需要換洗,我讓人幫你擦洗一下身子,換身衣服。”混合了血水的衣服已經脫下,但身上免不了還是有很大的味道,何況玄深的發間也濺染上血跡。玄深一隻手打著繃帶,自己必然很不方便。

  “我不要。”沈清剛說完,玄深就斬釘截鐵地拒絕,他不喜歡和人接觸。

  玄深這個排外的思想沈清也不是不知道,只是……

  玄深自己明顯是不能完成的,若是不小心進了水,恐怕又會感染,總不能讓還不到玄深大腿高的小寶幫他洗,沈清自己親自來,又怕會招惹閒言碎語。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府里的議論已經夠多了。

  沈清為難,不經意看見玄深的臉。玄深臉上總是不帶多少表情,疼或者苦,都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他不是不曾遇到苦痛,而是苦痛於他並不重要。

  男兒在世,守大義而不拘小節。人救我一命,我報德而已,清白自在人心。

  玄深住的地方最偏僻,這院子也只他這間房有人住,少有人願意繞路往這邊經過,沈清便乾脆移了位置到院子裡。

  沈清先給玄深洗頭,陽光還算溫暖,沈清端了木盆子放在院子間的石台上,玄深彎著腰,滿頭烏髮散開,浸在水裡,烏油油的,就像飄搖的河間水糙。

  水瓢一瓢瓢舀起清澈的水,從玄深的頭頂澆下,水順著玄深柔順的髮絲流回盆底,玄深看著盆底,熱氣迷濛他的眼睛。沈清的動作很輕柔,按摩的動作力度也剛好舒服,他打了點胰子,往玄深的髮絲抹上,指尖在玄深的發間穿梭,輕輕洗去血跡。

  白竹抱著小寶回來時,沈清已經換了一盆水,給玄深漂清頭髮。四處無人,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有風吹動樹枝搖晃的沙沙作響聲和水瓢舀水的嘩嘩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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