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欺騙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謝橋來了?

  屋子裡瞬間寂靜無聲。

  秦驀面上神情變幻不定,異常陰沉。

  這個女人,一天不在眼皮子底下,就作妖!

  余海!

  她跑來這邊做什麼?

  知不知有孕在身,不能舟車勞頓,長途跋涉?

  「咳咳……咳……咳咳……」玉傾闌忽的劇烈咳嗽起來,他感受到秦驀在聽聞謝橋來余海時,氣息不穩,心中定是怒極。

  可又能拿她如何?

  最後結果無非是訓斥幾句,爾後又珍寶似的輕哄。

  玉傾闌眼底蘊含這一絲極淡的笑,想到什麼,琉璃般剔透的眸子裡轉瞬黯淡。

  她一來,有的事情,便是瞞不住了。

  玉傾闌輕嘆一聲:「余海這邊不平,你帶她回京養胎。」

  秦驀看了一眼玉傾闌,如玉面容帶著一絲病態,瀲灩鳳目失了神采,黯然無光。沉默半晌,秦驀擰緊眉頭,語氣寡淡:「你與她一同回京,你的病早點治。」

  玉傾闌微低著頭,不扎不束的墨發垂在身前,掩住他大半面容,令人看不清楚他此時的神色。

  秦驀見他這副神情,便知有異,斬釘截鐵道:「別廢心思想藉口,她來此,只怕……」只怕也有玉傾闌的緣故!

  玉傾闌一副瞭然,縱然如此,心生歡喜,同時又黯然傷神。

  「既是如此,你不怕她因我棄你而去?」玉傾闌緩緩垂目,心中微起的漣漪,轉瞬歸於平靜。

  秦驀認真想想,深以為然,玉傾闌與她之間不可能,但是有個好歹,她定是會首要顧著他。他們之間的情份,終歸不同,羈絆太深。雖知是一回事,可從玉傾闌口中說出來,便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會答應。」

  一語暗藏深意。

  即便謝橋因他的身體緣故,捨棄一切,伴在他的身邊,玉傾闌不會答應。

  他不是自私自利之人,所以不會願意看見謝橋犧牲自己的幸福,而走得太遠。

  如此,又談何棄秦驀而去?

  玉傾闌躺在床上,拉著錦被蓋在身上,床褥用湯婆子燙過,依舊冷得刺骨。

  心中迴蕩秦驀這一番話,嘴角帶著一抹澀意。

  聽到關門聲,玉傾闌緩緩閉眼,秦驀怕是去接謝橋了。

  手指搭在手腕上,玉傾闌面無表情,緩緩闔上眼。

  ——

  夜涼如水,空寂街道,瀰漫著薄薄白霧,幾步之遠,伸手不見五指。

  謝橋掀開帘子,周邊一片寂靜。只有『嘚嘚』馬蹄聲迴響在耳畔。

  馬車緩緩駛向城內。

  連日裡的趕路,終於抵達余海。

  連日裡趕路的疲累,湧上心頭,謝橋躺在馬車上,手裡抱著手爐。

  明秀縮在角落裡,昏昏欲睡。

  冷風吹刮而入,謝橋凍的瑟縮一下,睜眼望去,一道殘影掠進來,不等她看清楚,一隻手抄著她翻滾進溫熱的懷抱里。謝橋掙扎一下,聞到熟悉的香氣,緊繃的身子放鬆,埋怨道:「你嚇死我了!」

  她以為遇到厲害的人,護著她的人都敵不過。

  「你還知道怕?」秦驀口氣極其不好,一想到她孤身一人前來,旁人虎視眈眈,有個意外,心便提到嗓子眼,想要儘快見到她。

  謝橋順勢靠著他的肩膀,微涼的雙手塞進他的懷中,戳了戳他堅硬的胸肌,捏了捏,手感極佳,只是下一秒被鉗制住,訕訕地收回手:「我聽聞師兄受傷了。」

  秦驀薄唇緊抿,拿開她的手,並未出聲。

  謝橋抬頭,望著他刀削的側臉,面龐緊繃,劍眉斜飛入鬢,狹長的眸眼裡一片冷然。

  他這是生氣了。

  謝橋抱著他的手臂,勾纏著他的手指:「我找到地皇草了。」

  秦驀眉心一跳:「余海?」

  謝橋點了點頭:「嗯,只知大抵在何處,不出意外,過兩日便有消息。」

  秦驀面色仍舊未曾緩和:「這也不是你來余海的理由。」

  「我……」

  「你有身孕在身,路上出意外,我哪裡去再找一個你。」

  「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方才決定來余海。你相信我,當初我心裡不安,纏著你去南陵,結果姝兒出事。如今聽了師兄的事跡之後,心裡很不安,想要過來看一看,再說我也不想錯過地皇草,反正不想自己後悔。暗地裡,保護我的人手充足。」謝橋聽到他那句話,心中陡然一片柔軟,想要他說句得心的話,簡直太難,情急之下說出來,只怕他自己都沒有反應。

  果真,她這一番話起效用,秦驀臉色稍霽,謝橋服軟認錯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不會將自己置身危險。但是知道最重要的人陷入險境,而我只是因為自己懷有身孕,無動於衷,做不到。」

  秦驀怒火再見到她安然無恙那一刻,便已經煙消雲散,只是想要她意識到,她不是一個人。今後做何決斷,莫要莽撞。

  而今,見她檢討,嗓音幽微低沉:「我帶你去見玉傾闌。」

  玉傾闌說他只是內力盡失,心裡不太相信。

  他最善掩藏自己的情緒,為旁人著想。

  「嗯,我先睡一會。」謝橋一路上不敢睡太沉,擔憂出意外。如今,秦驀在身邊,這一覺睡得極沉。

  待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盯著陌生的床帳與屋中擺設,謝橋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猛然意識到在何處,撐著坐起身,撫摸著小腹,掀開被子下床。

  秦驀正好進來,看著她穿著雪白的綢衣,腰身微微收住,衣料緊貼在她的皮膚上,突顯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幽邃的眸子,漸漸柔和。邁步過來,蹲在床榻邊,拿起地上的繡鞋穿在她的腳上:「餓了?爐子上溫著粥。」

  謝橋摸著肚子,打著哈欠,拿著一隻杯子,斟一杯茶水,喝一口潤了潤干涉的喉嚨,看向秦驀:「我還不餓。」

  「你是餓過頭了,一路上吃了什麼?嗯?」秦驀吩咐明秀去盛粥端進來。

  謝橋想儘快去見玉傾闌,路上趕路趕的急,便會隨便用乾糧對付。昨夜進城的時候,胡亂塞了幾張又硬又冷的餅,現在肚子還不餓。可見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謝橋哪裡敢老實交代?只得含糊其詞:「吃了,吃的可好了。路過小鎮的時候,去酒樓吃一份,打包一份,留作晚膳,沒虧待自己。」

  「嗯,硌牙麼?」秦驀舀一勺粥遞到她嘴邊。

  謝橋吞進下,眼底閃過迷茫,忽而,似乎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瞪他一眼:「這是意外,有時沒有落腳的地兒,便備著大餅。你怎得知道?明秀告狀了?」

  「馬車裡有味兒。」秦驀面無表情,舀一勺粥塞她嘴裡:「今晚再收拾你!」

  謝橋一愣,一時不知怎麼反應。

  秦驀見她如此,便知她是想左了,眼角微垂,卻也沒有解釋。一勺一勺餵她吃完,拿著白絹布擦拭她的嘴角,端著茶水給她漱口。

  謝橋漱口後,攏緊他披在肩上的大氅,眸光流轉,手指點著他的臉龐,輕輕滑落在他的下頷,呵氣如蘭道:「任君採擷。」

  秦驀喉間微動。

  「不過,夫君你捨得下重手麼?」謝橋手背觸碰著他的手,一片滾燙。在他的手抓著她的手時,快速收回手,退開幾步道:「還不走麼?」

  秦驀眸光深邃,定定的望著她的身影,邁著修長的腿,幾步到她的身旁:「他……隱瞞著如今身體的情況,你給他扶脈,定會防備。」

  謝橋轉瞬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我知道如何做。」心卻驀地一沉,玉傾闌隱瞞病情,便是說明情況嚴重。

  二人一路無言。

  「到了。」

  秦驀推開門,側身讓她進去。

  謝橋將手裡的藥箱遞給明秀,示意她在門口等著。想了想,看一眼屋子,並不見玉傾闌的身影,壓低聲音道:「將東西拿回去,你便留在屋子裡,我待會與郡王一同回去。」

  「是。」明秀帶著藥箱離開。

  謝橋方才進屋,掀開珠簾,站在床榻邊。

  玉傾闌聽聞玉珠清脆碰撞聲,睜開眼,朝謝橋望來。

  和衣坐起來,掀開被子起身。

  謝橋快一步按住他,扶著他的手臂讓他靠在床上,在他腰後塞大引枕。

  「身子不適,便躺著。」分離許久,仍舊不曾陌生疏離,謝橋依舊覺得親切,語氣很熟稔:「身上怎得這般冰?」手指不知有意無意搭在他的手腕上,面上淡淡:「內力可以恢復,身子要緊,別太擔心。」

  鬆開手,謝橋捻著指腹,上面殘留著玉傾闌帶來的冷意。

  他的脈象,的確是內力盡失,可她總覺得何處不對。

  玉傾闌聽聞她的話,微不可見的舒了口氣。面容柔和,眼中帶著關切:「一切可好?」

  謝橋嘴角凝著一抹清淺的笑容,點了點頭:「安好。」視線落在他蒼白的臉上,笑容盡數斂去,謝橋握著他的手,冷的就像是拿著一塊寒冰。語氣很淡,暗含著擔憂:「可是我見師兄過的不好。」

  玉傾闌抽回自己的手,明明寒氣逼人,卻覺得這冰冷的手,被她溫軟的手握在手心暖熱,隱隱發燙。

  「內力恢復便好了。」

  「師兄,你說過不會騙我。」

  玉傾闌沉默,略微失神。

  「可我覺得師兄這話說反了,你在我面前,便沒有說過一句真話。」謝橋眼底透著失望與一抹淡淡的憂傷,心中猜測到,玉傾闌定是用針法改變脈象,他那般通透的人,如何會覺察不到她的小動作?

  可是,說明真相,有這般難?

  「師兄若是離開了,師妹這輩子恐怕無法釋懷,不會原諒你。」謝橋這是在告訴玉傾闌,若是在意她這師妹,那麼便如實交代他眼下的病狀。

  玉傾闌恍惚回神,輕笑道:「師兄最不想欺瞞的是你,如果有,那也是善意的。」

  見鬼的善意謊言!

  謝橋瞪他一眼。

  玉傾闌眸光柔和,蘊含著一縷淡淡笑痕,就像看著無理取鬧的孩子,極為包容。唇色一白,掩嘴咳嗽,肩頭顫動。

  謝橋緊張的過去,輕輕拍著他的背,竟發現他瘦削了。

  玉傾闌平息下來,謝橋斟茶餵他喝下去。

  謝橋放下被子,眼眸一眯,面色極為凝重,疑惑更深重。

  「怎得來余海了?」玉傾闌嗓音沙啞,卻透著一絲性感,虛弱的斜靠在床柱上,如玉的容顏失了往日昳麗,卻多了幾分柔媚。

  謝橋晃了晃神,收回思緒,凝重道:「我聽聞這裡有地皇草。」

  玉傾闌視線終於落在謝橋的臉上,眼中帶著詫異。

  「我手裡有紫玉紅,冰焰草,只差這一味地皇草。若是能夠得到,秦驀的毒便能解了。」謝橋眼底不自覺染著淺淺的笑意,她的好心情,並不加掩飾,似乎即將要解決一樁心事,語氣也輕快不少:「我之前都快放棄了,地皇草太罕見,誰知突然得到消息。當年他身上的毒,師傅將地皇草給他,他讓給了秦玉。」

  「不急,他還能撐四五年。」玉傾闌寬慰她。

  「他的毒未解,地皇草未能落在我的手裡,這一樁心事,壓得我有時候喘不過氣來,很擔憂他會發病。」謝橋答應秦驀求婚時,便是他病發的時候,那個場景,如今回憶起來,仍舊心有餘悸。

  一日毒未解,她心中的恐慌便一日不散。

  玉傾闌擺在錦被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不動聲色的舒展開來,臉上嘴角掛著一絲淺笑:「我幫你。」

  「你好好養病,我已經派人去找。」謝橋不想勞煩他。

  「有非我親自去找,你不必擔心。」玉傾闌招來暗衛,下了命令。

  謝橋嘴角微微一抿,道了謝,囑咐他好生休息,便起身離開。

  秦驀不在外面,謝橋搓了搓手指。

  身後的屋子打開,玉傾闌手裡拿著雪白的兔毛手捂遞給謝橋:「別凍著了。」

  謝橋接過手捂,手放進去,很暖和,笑著催促他道:「行了,也就幾步路,怎得會冷著?倒是你,穿的這般單薄,不冷麼?快些進去。」

  玉傾闌眼底閃過無奈,往後退一步,謝橋抽出手,合上門。轉身,踩下石階,便見到前面站著以一位身著秋緗色對襟襦裙的女子,容顏絕麗,卻有些稚氣未脫,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手裡提著食盒,目光緊緊落在她的臉上。

  謝橋細眉微蹙,她並不認識這女子,而她的神情卻不像不認識,目光帶著幾分複雜,甚至透著敵意。

  謝橋心中一怔,更加疑惑。

  顧雲箏輕輕咬著唇瓣,她聽白翎說玉傾闌書房中掛著心愛女子的畫像,她偷偷摸摸的進去瞧過,很清秀,只是氣質上乘,輪容貌定是比不過她。

  可是,玉傾闌眼中始終不曾有她。

  眼底浮上薄薄一層霧水,心中很委屈。

  她來好一會兒,看到謝橋出來的時候,腳便生根一般,動彈不得。未曾等她醒過神來,便見到玉傾闌穿著單薄的中衣,拿著兔毛手捂遞給她,眉眼間極為柔和,整個人帶著溫度,不像面對她時的疏淡冷漠。

  眼見謝橋要擦身而過時,顧雲箏鬼使神差的喚道:「等等。」

  謝橋腳步一頓,站在她幾步之遠,臉上帶著疏淡客套的笑,靜靜地看著她。

  顧雲箏手指緊握著食盒的提籃,深吸一口冷氣,冷入肺腑,一個激靈,整個人清明過來,到嘴的話卻卡在喉嚨。

  「有事麼?」謝橋見她許久不開口,溫和的問道。

  顧雲箏憋紅了臉,一鼓作氣道:「你認識傾闌哥哥?我之前怎得沒有見過你?」

  謝橋道:「認識,我昨夜裡從京城來。」

  「那……你們是什麼關係?」顧雲箏問出來,恨不得咬斷舌頭,如果,如果她與傾闌哥哥是那種關係……想到此,手腳冰涼,面色都隱隱發白。

  謝橋一看,便知她對玉傾闌上心了,正欲答話,廚房裡管事嬤嬤快步而來,見到謝橋與顧雲箏,微微一怔,便沒有去打擾玉傾闌,當即詢問謝橋:「謝小姐,公子吩咐給您做幾樣您愛吃的菜色,老奴忘記問您可有忌口的,正巧碰見您,不知您可有忌口之物?」

  「沒有。」謝橋回頭望一眼緊閉的屋子,臉上的笑意漸深,片刻,笑容漸漸淡了,眉頭緊蹙,想著玉傾闌的身體。

  管事正要退下,便見屋子打開,白翎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單子,遞給管事:「這是小姐忌口之物,按照公子列的單子行事。」

  管事接過來,匆匆走了。

  啪——

  顧雲箏手上的食盒掉在地上,面色慘白。睜圓的眼睛,愣愣的盯著謝橋,豆大的眼淚砸落下來。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