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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官看後心中暗笑,不動聲色把信退回給孫撫台。

  “啟官,本撫過去也收到澳葡總督的稟帖,還翻閱過前任存檔的稟帖,口氣無一不卑恭卑敬。”

  “孫巡撫那麼相信稟帖?以往的稟帖,其實就是平等交往的公函,經中國通事翻譯潤飾過,才一律成了恭恭敬敬的稟帖。”

  “蔡伯多祿外逃,要不要稟報朝廷?不稟,皇上還要敕令下官繼續緝拿欽犯;稟嘛——”孫士毅打了個寒噤,沒往下說。

  “老夫直言不諱,倘若實稟,恐怕皇上會責備你辦事無能,摘你的頂子;更重要的是,欽犯逃到海外,有損皇上的天顏。”

  “啟官,你說下官稟還是不稟?”

  潘振承思忖良久,說:“不能不稟,但不能實稟,做臣子的保全皇上的天顏最要緊。就說案發後撫臣遵上諭鎖拿欽犯,蔡伯多祿知其罪孽深重,惶惶不可終日,本想投案自首,被身份不明夷人劫持至澳門,又劫持上國籍不明之夷船。據傳,南海突發風暴,沉船無數,此艘夷船自此消失,老天有眼,代我天朝懲罰邪教奸徒蔡伯多祿。”

  “啟官,這是沒有的事啊?你在教下官欺君。”

  “為了皇上的面子,該瞞的事情還得瞞。孫撫台一定聽說過前任巡撫李湖護貢進京,送去十八箱西夷貢土。哪是什麼貢土?然而,不撒謊,那麼多番族土司在場,皇上和朝廷都丟不起這個臉。”

  “倘若澳葡總督把內幕抖出來呢?”

  “不管何國的夷人,他們再猖狂,內心還是懼怕大清的。天朝皇帝欽命廣東巡撫上澳門拿人,澳葡當局抗旨不遵,他們怎麼會公開聲明已經把天朝欽犯蔡伯多祿轉移到果阿去?”

  孫士毅覺得潘振承言之有理,照此意思生花妙筆寫了一份奏摺。果然,皇上再也沒提及追捕邪教刁民蔡伯多祿。

  總督舒常本來就沒插手哆羅教案,如何了斷廣東教案的查辦,他要孫士毅自己擦屁股。孫士毅只得親自出馬押罪夷哆羅和姦民李剛義等進京,準備挨皇上的訓斥。

  這期間,英吉利商船赫符斯號炮手開炮炸死兩個中國船民。總督舒常和粵海關監督穆騰額輕罰英船賠死者四十元番銀的安葬費,乾隆帝大為不滿,下令孫士毅處理此事。孫士毅在江西新淦縣收到上諭,火速趕回廣州。他吸取哆羅教案的教訓,徵求潘振承意見,不到三天,就取得圓滿結果,逼迫英方交出肇事炮手,處以絞刑。

  轉眼就是乾隆五十年二月,皇上召回總督舒常,著他出任工部尚書,兩廣總督由巡撫孫士毅署理。然而,各省深挖邪教刁民“捷報頻傳”,廣東是朝廷和外省眼裡的邪教之源,是邪教重災區,挖出的邪教徒少得令人汗顏。

  孫士毅不是下不了狠心清剿邪教,無奈跟潘啟官有個君子協定,外界一概不知。

  去年邪教案發,孫士毅蓄意逮住潘振承做替罪羊,遭到潘振承的消極對抗,致使孫士毅一再錯過鎖拿蔡伯多祿的良機。抓不到蔡伯多祿,孫士毅就設法在其他地方彌補,狠狠清剿打擊邪教,弄得廣東雞犬不寧,人人自危。不料,潘振承這個時候跳出來心甘情願做替罪羊,懇請孫巡撫向皇上稟報哆羅保商潘文岩姑息養奸,潘文岩願受責罰,納議罪銀十二萬兩。

  十二萬兩是許多人眼裡的天文數字,孫士毅驚詫道:“啟官,本撫沒想要你擔這大的責任,罰這多的銀兩。”

  潘振承道:“老夫甘願受罰是有條件的,恭請巡撫大人停止大規模清剿洋教,廣東的外洋貿易受不起這種折騰。”潘振承費盡口舌,說明洋教與洋人信仰,以及外洋貿易錯綜複雜的聯繫。“現在撐洋傘、穿洋布呢的行人,或家有洋蠟燭、自鳴鐘等洋物者,都被官差不分青紅皂白指認為洋教徒,帶到衙門打板子、坐老虎凳、夾指頭。重刑之下,清白無辜者皆會招認是洋教徒,濫罰無辜且不論。眼下,各地洋貨零售商不再購入洋貨,廣東的外洋貿易將毀於一旦。

  “自雍正元年起,數次大教案,福建拔得頭籌,結果福建的外洋貿易在一口通商前早就死氣沉沉。歷任廣東督撫都沒有做清剿洋教的英雄,箇中的道理,不用老夫細說,孫撫台自會掂量。”

  孫士毅採納了潘振承的建議。他不便直接收回成命,恰好有個虔誠的佛教徒善海被南海衙役屈打成招,供認在哆羅的教唆下參加邪教。六榕寺方丈帶數十個和尚為善海作證求情,被縣衙皂隸逐出。孫士毅抓住參與此事的衙役,杖責後枷號示眾,公告全省,並且罰南海知縣一年俸祿。各地官員生怕製造冤假錯案,消極對待清剿邪教督撫令。大規模清剿邪教的行動漸漸偃旗息鼓。

  卻說乾隆接到孫士毅的摺子,孫士毅奏稱:“行商潘文岩等不能防範羅馬當家哆羅,任由蔡伯多祿來往勾通,甘願罰銀十二萬兩。”乾隆硃批:“准其認罪,並令將此項銀兩解交河南漫工充用。”

  廣東最後落實的邪教徒不到一百名,在廣東內地傳教的洋教士無一落網,全部逃往澳門。像山東、山西、四川、江西等哆羅教案未涉及到的行省,都查獲了洋傳教士。據可靠情報,逃往澳門的洋傳教士就在澳門的教堂,拋頭露面在教堂做法事;更有廣東各地逃往澳門避難的教民,有七八百之多,他們也公開在教堂做禱告。倘若令澳門駐軍突然襲擊,少說也能抓獲兩三百,甚至還能帶回確有證據在廣東內地傳教的洋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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