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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歷史觀察,在清代十八世紀,“我們”遇到了什麼問題?第一個,恐怕就非人口問題莫屬了。這種情況,在四川我就發現了。

  公元十八世紀之初(康熙四十年代),清聖祖(康熙皇帝)發現,國家人口益繁,不能不“預籌安養之策”。這就展開了清代史中最有光彩的一頁,集中表現在十八世紀頭五十年中,政府連續給出一系列的政策措施。

  康熙、雍正時期,中國“人丁”只有兩千數百餘萬,到乾隆初年初次統計“大小男婦”,就發現已有一億三四千萬“口”(那還是國內清史研究的起步階段,尚需經過一番考訂,才知道“丁”非是“口”;因昧於“丁”與“口”乃兩條“非平行線”,時興“以丁折口”;對人口問題的發現,仍歸之於乾隆晚年之洪亮吉,不知兩者差了八九十年,中間還有一大段故事;稱洪氏為“中國的馬爾薩斯”,也表明國人在學術上之崇拜外人及好拾牙慧)。至乾隆五十八年,全國人口達到三億之眾。

  中國在歷史上還從來沒有這麼多的人口(漢代、宋代、明代的最高數額不過六千餘萬),也沒有這麼大幅度和快速的人口增長。重要的是,它竟與後幾百年連成一段,一直增加到十幾億之眾。各位也許不會同意我的看法,即中國從彼時即已開始試行“現代化”(參見拙文,《史林》2006年第5期),但不難發現,“當日”問題與“今日”已十分接近。

  還有一節不能不說,就是中國人口思想的主流(可以聖祖皇帝為代表),是以一種積極的態度,力求用經濟發展來滿足日益增加的人口需要(而非限制人口增長)。它自然要帶來一個巨大的需求和農業產出,並帶動一系列政府政策的出台。

  二、似乎不成問題的開墾政策

  要發展經濟,首先便是開墾土地,當日朝堂上稱為“墾政”。中國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國。對農業生產來說,第一步即開墾土地,舍此並無其他。至於灌溉、施肥,以至複種、多種經營,一步步提高耕地利用水平……都是以後的事。歷代都把土地開墾,作為“恢復時期”的主要政策,一向也卓有成效(如明代初年)。

  從官方統計數字來看,清代以前明代中國的耕地面積,已有7億多畝,到民國初年,達到14億畝。其間約7億畝是為清代開闢,占據一半(數據中的問題存而不論)。換句話說,清朝三百年土地開墾,與以前三千年所墾約略相當,成就極為可觀。

  從其他各方面史料也可印證,清代出現了“全域性開墾”,勢頭及於歷史上從未開闢的深山老林、生荒地土,其中最著名的新開發地區有西南、中南及東北等地,相對於明代經濟重心偏於東部運河一線,已形成極大反差。

  經過清初“恢復時期”的持續開墾,到雍正年間(1723~1735),中國造報耕地數字達到9億畝。估計民國初年造報的14億畝耕地中,可能有12億畝,是為乾隆年間(1736~1796)已經開墾。

  可是當康熙年間(1661~1722),中國還有大片的荒蕪土地有待開墾,聖祖皇帝卻持相反觀點,表示:“內地實無閒處”,“此外更有何應墾之田”?

  聖祖之後,世宗皇帝重新強調土地開墾,史稱:“雍正間督各省開墾,頗用以厲民”(特別是在中州河南等地)。引致朝野不滿。

  因此高宗皇帝甫一即位,便一面聲稱:內地開墾一說,斷無其事。各省督撫亦斷不得以此為言;一面減稅免稅,甚至對耕地面積的統計都不復關心。“長時段”歷史不好解釋短時段“事件史”,這是一個例證。三十年內,政策在三個皇帝手裡來回變動,由什麼“客觀原因”可以解讀?

  清朝皇帝是不是“錯了”,也有學者於此“斤斤計較”,卻忽略了作為一位“當事人”、“口述史作者”,是沒有所謂“對錯”的。對傳統的“寬政”缺乏了解,也不免帶入現代的“先入之見”。

  所以到乾隆初年,中國的耕地數字就固定下來。中國傳統的經濟政策出現了歷代沒有過的大轉向。今人對此可能覺得沒什麼了不起,事實上卻非同小可。

  儘管這些都屬於經世派的學問(參見《皇朝經世文編》),可惜的是,清人對自己這些東西,從沒有好好總結過。一直等到很久很久以後……中間還走了一段大彎路。

  為什麼要這樣說?事情還要追述到半個世紀以前。據史料記載,1950年1月訪問蘇聯期間,毛澤東曾說,“中國人吃飯難是個普遍的大問題。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發展農業,擴大糧食耕作面積”(《汪東興日記》)。同期陳雲也認為:“農業增產有三個辦法:開荒,修水利,合作化。這些辦法都要採用”(《陳雲文選》)。在毛澤東編輯的《中國農村社會主義高潮》一書中,也認為土地開墾還大有潛力可挖。……這種情況,直到很久以後才有所改變:1970年毛澤東與斯諾談話,才承認中國沒有什麼土地可以開墾(其間也不是“一無所獲”,但開墾的都是邊際土地,成本較高,而且所得不及每年城市化的“消耗”,因此中國耕地面積仍停留在以前的數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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