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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皇后此際正好就在大殿屏風的後面,聽到李迪這麼說話,女人家家的那一點小小怒火就噌噌地冒出來了。從此以後,她對李迪有了憎惡。後來的日子裡,李迪未能久留中書,不僅有丁謂的“媒櫱”之由,劉皇后的意思也左右了這件事。

  但眾臣為何知道真宗此語不是事實?

  真宗與劉皇后,恩恩愛愛一輩子,劉皇后對真宗,真宗對劉皇后,那份情、那份愛,史上罕見。天下皆知,二人乃是相思蝕骨類型的帝國情種。而真宗冷不丁冒出這一句話,乃是精神病人的常態,卻也更真實地折射出他對劉娥的依賴、依戀之深。劉娥當時可能有什麼一個小事情或大事情,要宮中女眷們去慶賀或聽令,宮中女眷本來又不多,一時離去,撇下趙恆先生一人,寂寞與孤獨,瞬間襲擊了帝國君王。長久被呵護被愛戴的大皇帝、大男孩,在深宮忽然呈現靜謐的那一刻,寂寥中獨處的時光,讓他有了“落單”般的伶仃感。我甚至能夠想像,病懨懨的趙恆先生,在高大的寢殿內環顧,看到窗外冬日的陽光和落葉,或許還有離群的飛鳥掠過,他忽然有了恐懼。如果我寫的這部書,在此際有一幅插圖,應該是:落寞中煢煢孑立的皇上在——害怕。

  大宋皇帝趙恆,已經須臾不能離開大宋皇后劉娥了。

  劉娥,出生在太原,時當公元968年,太祖開寶元年正月初八,趙恆出生於開寶元年十二月初二。算起來,劉娥幾乎大趙恆一歲。

  劉娥的祖父劉延慶,在五代後晉、後漢時,曾任右驍衛大將軍,父親劉通曾任宋太祖時的虎捷都指揮使。但後來劉通因功又做嘉州(今屬四川樂山)刺史,於是年幼的劉娥隨全家從太原遷往川中。劉通不久出征戰死,無子,家道於是從小康跌入困頓。母親龐氏帶著女兒寄居在娘家。劉娥在母親教育下,知書達理,但她還學會了一門手藝:撥鞀。所謂“撥鞀”,就是手持一枚撥浪鼓,控制節奏左右搖,流珠敲擊皮面,發出悅耳的聲響。

  這之後,有一段歷史,記錄不詳。一般認為,龐氏將女兒許給了一位銀匠龔美;另一種說法是龔美乃是劉娥表哥或親眷。我比較傾向於後一種說法。劉娥與龔美不一定有私情。後來的事就是,龔美帶著劉娥從巴蜀來到京師汴梁,繼續鍛銀為業。這時,趙恆剛剛被封為襄王,正在做著開封尹,龔美因為製作銀器,得以見到趙恆。年少的趙恆聽過川中女子很優秀,就對龔美說:“蜀婦人多才慧,汝為我求一蜀姬。”龔美於是將劉娥介紹給趙恆。

  二人初見之下,就有了賈寶玉見林黛玉、阿爾芒見茶花女、渥倫斯基見安娜·卡列尼娜那般,一見鍾情不可救藥的自我坍縮和痴痴的昏迷。當此之際,全世界都被層層剝離,天潢貴胄、契丹趙宋、河圖洛書、星辰大海……全都化為虛無,地老天荒間只有他和她,一個趙恆,一個劉娥。人間至美,酣暢淋漓。趙恆當下山盟,劉娥當下海誓:這個人,我要定了!他倆在用一生做抵押,將生命欲望推向了陰陽和合之美。他們決計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去掠奪、去熨帖對方的性命,他倆,要在一起。

  今人難得見劉娥,但她的美麗不妨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個漢字中展開想像。有資料說這個“才慧”美人出生的正月初八是公曆1月28日,按時下樂於做占星遊戲的說法,應該是水瓶座。根據她後來的行事風格,可以發現她有難以捉摸的幻想和出奇的理智。她那種大膽而又自由,對新鮮環境的好奇與嚮往,行事的果斷,理解力,都應該迷住了年輕的趙恆。更美妙的是,當他們相互予取、倍加呵護之際,他倆發現:他們還是知心朋友。他的一切,她都理解;她的一切,他也都理解。

  真宗生時處理文案,劉娥會陪著他,有時就會發表一些意見,大多公允可取。遇到思路不通的地方,劉娥還會引經據典開導趙恆。

  “八大王”之謎

  真宗病重“大漸”之際,臣輔們都來看望。真宗不能說話,就用手指點點自己胸膛,又展開五指,再出三指,大臣們面面相覷,猜度合為八的這個數字,不知何意。這時仁宗只有十幾歲,而皇八弟燕王趙元儼,乃是趙恆的兄弟,此時只有三十九歲,正當年。趙元儼長得也身材風俊,腦門光亮,下巴豐滿,為人“嚴毅”,有“不可犯”的氣場,史稱“天下崇憚之,名聞外夷”,國人都很崇拜他畏懼他,名聲傳到異域,人稱“八大王”。

  真宗臨終,伸出這八個手指頭,是不是暗指“八大王”呢?如果是,什麼意思呢?是說要提防“八大王”篡位,還是“兄終弟及”,將皇位傳給他呢?

  而這時,“八大王”也恰恰總是入宮來看望皇兄。以至於大臣們對他有了猜忌。這時節,李迪、丁謂、王曾等人都宿在宮禁內殿,為真宗祈禳,看到“八大王”總是出出進進,有時在宮中一待幾天不出來。眾人不免有了恐慌。這時,翰林司偶然用金盂盛了開水,給“八大王”送去。李迪當即取案上墨筆,在水中略攪攪,讓人送去。“八大王”看到黑色的開水,懷疑有人下毒,當即判斷:諸臣中有人在猜忌我了,此地看來不能久留。史稱“即上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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