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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

  考丁謂一生,被人“目為奸邪”之由,約略可因如下幾件事。

  第一件事。是否要做一場“神道設教”之政治遊戲,真宗心思未定,尤其擔憂動用錢帛太多影響國計民生之際,丁謂慫恿他:“大計有餘。”國家有的是錢帛,花不完。從此,“神道設教”開始了。

  第二件事。“神道設教”活動中最大的一場土木工程,玉清昭應宮,是否應該建設?當真宗猶豫之際,丁謂再一次慫恿他:“陛下有天下之富,建一宮奉上帝,且所以祈皇嗣也。群臣有沮陛下者,願以此論之。”陛下擁有天下的財富,建造一個宮觀祭祀上帝,並因此而祈禱上天早降皇嗣,有何不可?群臣如果有阻撓此事的人,臣願意跟他們辯論辯論。果然,此議一出,無人敢言。宰輔王旦開始給真宗上“密疏”,主張停止玉清昭應宮的建設,真宗將這番話一說,王旦也不敢再勸諫了。於是,動用國帑上億的浩大工程開始了。

  但這個工程得到史上“清流”人物的不斷攻訐。

  丁謂做“玉清昭應宮使”,擔任工程總監、總指揮、總設計師時,曾在齋廳宴請僚屬,內中有一位後來享有大名的人物,知制誥夏竦。

  宴會中,有雜技戲法演員來助興,無非舞弄拂塵、瓷碗,就地搬運、挪移,變幻手法,吞吐珠丸之類。丁謂看得高興,就對夏竦說:“古來還沒有歌詠這類雜耍的詩,舍人先生,可以作一篇。”

  夏竦也是才子,即席賦詩道:

  舞拂挑珠復吐丸,遮藏巧便百千般。

  主公端坐無由見,卻被傍人冷眼看。

  這意思說的是雜耍,暗中所指卻是丁謂遮藏自家迎合上意的曲折心思,不惜花費金錢來做這麼大一個工程,造假,討好君王。但你就像庭下那位變戲法的,自以為別人不知道他的手法,其實旁觀者看得很清楚。

  史稱丁謂“覽讀變色”。

  丁謂尚禨祥

  但是夏竦認為丁謂造假,即不相信“神道”事,可能不是真判斷。史稱丁謂“最尚禨祥”。所謂“禨祥”,就是今人所謂的“迷信活動”,觀察變異,尋覓先兆,趨吉避凶,祈禳求福,諸如此類。

  古有所謂“鏡聽”占卜法,一般在歲末或歲首一天的夜裡,用一個勺子放在水上,禱祝後,輕轉,看勺柄所指方向,然後抱著鏡子出門,悄悄地聽路人所言。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做的事的“兆頭”。但丁謂幾乎是天天玩“鏡聽”,而且自搞發明創造,就像信養生的老人往往自己發明一套養生操一樣,每天叩齒66下,甩臂48下,踢腿27下,轉腰108下……丁謂的發明是: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聽庭外鳥叫,吉凶變化都在鳥叫的頻次中。又常常夜觀燈芯,看火花變化,試圖從中推出吉凶兆頭,猶如吉卜賽人看水晶球。每天出門,要密聽路人的第一句話說啥;每天歸邸,也要密聽路人的第一句話說啥。

  他這類“尚禨祥”的心理被時人所知,結果還被人利用了一次。

  有一個無賴名叫於慶,貧寒而不能自立,凍餒中,向一個落第的老儒求計。老儒說:“你要想自振,改變命運,必須改名才可以。我可以告訴你怎麼做,但你將來得志,不要忘了我。”於慶答應,拜聽,於是,“於慶”不存在了,改做了“丁宜祿”。然後老儒讓他投身到丁謂門下做雜役。

  丁謂一聽他的姓名“丁宜祿”,大喜,收入門下。

  巧的是,不久丁謂果然拜相。隨後,丁宜祿也享有了不可思議的富貴,做到一個大郡的太守。老儒也得到了引見。

  “宜祿”,就是“應該享有官祿”的意思,這是漢代以來宰相府的僕人常常被人呼叫的吉祥名字。老儒深通此道,丁謂讀書淵博,一見姓“丁”的“宜祿”來投,以為天降頭彩。

  丁謂信這類東西。

  但夏竦說他“遮藏巧便百千般”,也不是捕風捉影。丁謂確有遮藏真實意圖,耍動心機以求一逞的陰鷙一面。

  說他以隨駕三司使的身份跟從車駕東封,禮成之後,有詔要賞賜輔臣玉帶。當時輔臣有八人,但車駕行在的臨時金庫只有七條玉帶,除此之外,就是一條更珍貴的玉帶在尚衣監,價值數百萬。

  真宗為了足額獎賞八位大臣,就想將這條尚衣御用玉帶拿出來。但丁謂一核計,這條帶子如果在此時發放,似乎很難輪到他,那一定是給當朝第一宰輔的東西。

  丁謂於是就對有司說:尚衣帶不必發放,我自有小一點的私人玉帶,可以足數;等到回京後,再另行頒賜給我即可。

  有司將他的意見說給真宗,通過後,別人都榮耀地有了寬大而又漂亮的玉帶;等到上朝時,皇上一看,丁謂的私人玉帶只有一指寬,對比強烈,想想丁謂的功勞種種,真宗就對近臣說:“丁謂的玉帶跟同列太不一樣了,趕緊找一條來給他換上!”

  有司報告:“都發光了。現在只有尚衣玉帶。”

  皇上說:“那就給他吧。”

  於是,丁謂得到了宮禁所藏最珍貴的玉帶暨御帶。

  這事為沈括《夢溪筆談》所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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