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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就見鄭源奔過來,也不避人,徑直問:“電話里怎麼回事?”桃子訕訕地笑笑:“沒事兒,想你了唄。”鄭源覺得她今天有點怪,正要問什麼,那邊大夫已經在喊了。

  安頓好葉子荷,鄭源又急著往吳水趕。明天孫吉海要去吳水督查招商引資,這事兒有點麻煩,鄭源耽擱不得。望著丈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背影,桃子憑直覺感到,那個叫黃大伍的男人沒說假話,那天晚上的事一定發生過。

  市委副書記孫吉海是上午九時到達吳水的,同行的有經貿委、計委、工商聯等部門領導,鄭源帶著吳水一干人,早早候在會議室。匯報會簡短利落,鄭源只用了半個鐘頭就將吳水招商引資情況匯報完畢。接下來,他等著挨批。基層干工作,挨批是跑不掉的,無論你幹得好還是壞,總有人在不停地給你挑毛病,況且現在的工作,哪能不出毛病。鄭源早已習慣,他私下說,蚊子多了不咬人,關鍵你得有抵抗力,不能拿批評當批評,就跟不能拿表揚當表揚一樣。這裡面有個哲學問題,就是領導的批評或表揚並不完全取決於你的工作,更主要的在於領導的心情或形勢需要。要是趕上好時候,你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也能成為雷鋒。

  果然,這天的孫吉海心情很不好,他幾乎沒容在座各位發表任何看法,就徑直問鄭源:“你們的目標任務落實了多少?”鄭源說還不到一半。孫吉海皺了下眉,又問:“去年引進的項目資金到位了多少?”鄭源頭皮發麻,感覺有些吃力,鎮定了一下,說:“不到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孫吉海啪地丟下筆,“你這工作怎麼搞的,去年招商引資,你在三縣一區是拿了第一的,但這第一不能只停留在數字上,落實不了資金,招什麼商,活什麼縣?”孫吉海一發怒,在座各位全都提起了心。孫吉海批評得確實沒錯,眼下的招商引資全成了一種趕場式的遊戲,工作全都集中在簽約洽談上,每年的工作匯報會,或形式繁多的招商引資會,各縣區都抱來一大堆意向書,匯報得津津有味,但具體能落實到啥程度,卻很少有人追問。孫吉海這一問算是問到了疼處,吳水的領導全都垂下了頭。

  鄭源感到委屈,感到不服氣,誠然,資金不到位就等於是空談,但這個問題不是吳水一家存在,而是普遍性的。據他掌握,目前各縣區比較起來,還數吳水落實得最好,有些怕連五分之一也沒落實。但這話你能講出來嗎?孫吉海批評的是你吳水,你吳水沒有落實,這便是事實,容不得你在會上狡辯。

  鄭源索性收拾起文件夾,等著挨好了。

  在座的幾乎都知道,在三河,孫吉海是鄭源的克星,不是說孫吉海跟鄭源有啥過節,是孫吉海壓根就看不上鄭源。孫吉海一向對太能幹的人都抱有微詞,不是說他妒賢嫉能,這裡面有個觀念的問題,也有個人工作作風的問題。這種太能幹指的是那些太想幹什麼的人,比如車光遠,比如現在的馬其鳴,都存在一個毛病,就是太想干點什麼。人如果太想干點什麼,就會存在不想干點什麼的可能。這是辯證的,是沒法迴避的。你太想指責別人,就會看不到別人的優點,你太想出人頭地,就會忽視你自己的修煉。總之,孫吉海認為,領導幹部不能有這毛病,工作要顧全大局,要面面俱到,不是說你想幹什麼就要幹什麼,那不想乾的留給誰?比如吳水,袁波書記每次都拿農民收入增長了多少,新修了多少公路,建起了多少廠子來證明鄭源的能幹。但另一方面,你吳水的計劃生育如何?困擾山區多少年的種植結構調整得如何?小煤窯關了,植被是保護了,但山區農民的用煤問題怎麼解決?靠勞務輸出的確提高了人均收入,但每年用來買煤買糙的錢卻也翻了幾番,農民真正得到了多少實惠?這些,都是孫吉海在會上提出來反駁過袁波書記的。孫吉海再三強調,作為縣委書記,不要只抓大事、能看見的事,要把心思放到小事上,放到細微處,這才像個人民公僕的樣子。

  這場爭論無休無止,從袁波書記提出讓鄭源進市委班子那天起,矛盾便挑明了,到現在也沒個誰輸誰贏,傳到下邊便是另一種說辭,演變成兩個陣營兩股勢力的爭奪。

  鄭源自己也這樣認為。

  鄭源還賭著氣,孫吉海又問:“脫水蔬菜項目進展如何?”

  一直插不上言的縣長替鄭源解圍:“不好意思,這個項目目前困難最大,對方已提出撤資。”

  “撤資?亂彈琴!”孫吉海這次是真正怒了,很不客氣地發火道,“這項目是李欣然抓的沒錯,但李欣然出了問題,不能讓項目也跟著出問題,我就不相信,離開李欣然,你們這麼多人就沒一個能留住外商?”孫吉海頓了會兒,又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倒要懷疑你們班子的能力了。”

  這話講得很藝術,也很有學問,明眼人一聽,便在心裡敲起了鼓,看來,這才是孫書記今天要講的心裡話。

  3

  抓捕瘸子的戰役在范家莊悄然打響。指揮這場戰鬥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抓捕了大毒梟馬青雲的老曾。那天,李春江在沙漠農場撲空後,火速掉頭往回趕,半路上,他便命令老曾,要他把監控小四兒的事交給老陳,全力追捕瘸子。李春江擔心沿途有人放行,特意跟老曾交待:“我不相信任何人,現在只信你,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把瘸子抓來。”老曾問明情況,忽然笑著說:“你上當了,哪個是瘸子,一定是范大杆子。”

  對范大杆子,老曾真是刻骨銘心。這人是范家莊的退伍軍人,當年是毒梟馬青雲手下一個十分隱秘的幹將,曾跟老曾交過手,好幾次都讓他跑了。收網時他再次脫逃,而後便沒了蹤影。這些年老曾暗暗留心,感覺這傢伙又出現了,但只聞氣息不見人,老曾很是納悶。一聽李春江說瘸子,老曾忽然明白,他就是范大杆子。

  曾經有一次,范大杆子就是化裝成瘸子從他手裡溜掉的。

  老曾不敢怠慢,帶著人馬迅速上了路。本來,范大杆子是逃不出去的,天羅地網已布下,就等他往裡鑽。誰知老曾他們還是白忙活了一天。晚上開分析會,老曾氣急敗壞說:“放水,他們敢放水,狗娘養的,白穿這身皮了!”

  罵完,他要求李春江立即對放水者採取措施,不能便宜這些狗娘養的!李春江強忍住心頭的憤怒,說:“採取什麼措施,你怎麼證明人家放了水?”

  “明明就是放水,我親眼看見他們幾個人圍在一輛普桑前,反把要堵的桑塔納2000給放行了。”

  “可那輛車確實是輛空車。”

  “空車?這話你也信?后座廂為什麼不查?”

  “算了,現在吵有什麼用,人已經跑了,我們得儘快搞清楚他有可能去哪兒!”李春江也是有火沒處發,他相信老曾說得沒錯,一定是有人故意放過范大杆子,可這事你怎麼追究?一離開小鎮,范大杆子就換了車牌,上高速時車確實是空的,錄像資料很清楚,這事你追究誰?

  發泄了一陣,老曾平靜下來,說:“你放心,瘸子不會跑遠,這次要是抓不到他,公安這碗飯我曾老黑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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