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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等到過了中午,對方才將電話打來,讓她馬上動身。

  桃子收拾起東西,往外走。

  對方又改變主意,讓她到牧羊人家。

  這是一家帶有鄉土特色的閒情酒吧,或者叫茶館也行。桃子進去時並沒發現有可疑人,她環視了下四周,除了一對喁喁私語的戀人,再沒有別的客人。此時的牧羊人家是一天裡最清靜最寂寞的時分,火熱要到黃昏以後。店主人是位三十多歲的流浪歌手,此時正躺在長竹椅上小眠。他年輕的妻子懷抱孩子,在離桃子很遠的一個角落裡望著窗外的河水發呆。這是一對叫人羨慕的夫妻,聽說他們是為了愛從很遠的南國漂來,帶著一把吉他和充滿滄桑的歌,為三河人開起了這家溫馨樂園。

  桃子選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招招手,年輕的服務生面帶笑容走過來,問她需要什麼。桃子順口點了杯傷情淚,這是店主人獨創的一種冰酒,淡淡的果味夾雜著清香的大麥酒,似酒又不是酒,卻又比飲料更能刺激人的味覺。有時喝多了,也會忘乎所以地說出一些平日說不出口的小秘密。當然那不是醉,而是煽起了你想傾吐的欲望。

  當然,這是桃子以前的感受,更多的時候,她是跟葉子荷泡在這裡。

  終於捱到三點,牧羊人家的光線一動,閃進一個影子。桃子一看,驚訝得要死。她怎麼也想不到,打電話約她來的會是這樣一個人。朦朧的光線下,賊頭鼠腦左顧右盼的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民工,只見他頭髮蒿糙一樣慌亂地長著,臉瘦長,脖子像公雞一樣伸著。桃子正懷疑是不是這個人,就見他大不咧咧地走過來,直接坐在了她對面。服務生詫異地望了眼桃子,桃子面色尷尬,一時怔在了那兒。片刻,她像替自己解圍一樣說:“來瓶啤酒。”

  一聽啤酒,對方笑出了聲,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說:“來兩瓶,拿一包好煙。”

  “有啥事,你說吧。”啤酒打開後,桃子開了口。

  那人灌了一大口,點了支煙,美美吸了口,吐出一口烏色的煙霧:“鄭書記他好吧?”“好。”桃子下意識地回答。“我要說出來,他就不好了。”那人賊賊地一笑,說出一句讓桃子張不開口的話。

  片刻後,桃子大著膽子把目光盯對方臉上,這張臉比剛才看到的要年輕些,只是皮膚粗糙,加上長年不洗澡,使他有了一種陳舊的光色。

  這光色令人作嘔。桃子忍住心中的反感,目光避開男人,往窗外掠去。窗外風景的確很美,子蘭山一派妖嬈,而桃子心裡,卻是另一番苦澀。這傢伙像是故意要給桃子難堪,半天只聽到他喝啤酒的聲音,目光卻極不安分地竄在桃子身上。桃子終於忍耐不住,開口道:“我不是陪你喝啤酒來的,有啥事,快說。”

  “說就說。”那人大約看出了桃子的不友好,有點來氣。“你可要聽好了,我說出來,可別把你嚇著了。”桃子厭惡地瞪他一眼,心禁不住一陣跳。這傢伙,到底要說什麼?接下來的事便讓桃子驚愕,那人剛說了一半,桃子便高叫起來:“你撒謊!”

  “我沒撒謊!”那人也尖叫起來,聲音近乎恐怖。

  桃子忍住火:“你再敢亂說下去,我會不客氣!”

  “嘿嘿,你以為你是誰啊,縣長太太?去你的吧,我一個電話,讓你一家全完蛋!”那人忽然露出兇相,桃子不敢聽下去,轉身欲走,誰知他突然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按住桃子細軟的肩,桃子感到肩被美美咬了一口。

  “少碰我!”

  “不碰就不碰,你得聽我說完。”這傢伙突然間變得固執而野蠻。

  桃子只好再次坐下,聽他把話說完。

  男人說出了一個十分可怕的事實!桃子只覺得腦子裡轟一聲,接下來的時間怎麼度過的,她一點也也記不清了。等她走出牧羊人家時,夕陽已籠罩了整個三河,桃子昏昏沉沉往回走,腦子裡只記著一個數:二十萬!

  男人說:“給我二十萬,就把這事忘掉!”

  二十萬啊,他也真敢要。

  快到家時,桃子腦子裡猛地跳出一個念頭:如果真能忘掉,我給你二十萬!

  晚飯桃子沒心情吃,她啥心情也沒,就盼著鄭源回來問個清楚。家在瞬間變得黯然無色,這可是她溫暖的家啊,是載著她一生幸福和夢想的家。電話響了,桃子奔過去,鄭源在電話里說:“我們在路上,你趕快去醫院,先把病房聯繫好。”桃子抓著電話,手忍不住抖,鄭源連問了幾句,她都愣怔著,最後喃喃道:“二十萬。”

  “你說什麼,桃子你怎麼了?”鄭源在那邊情急地問,桃子卻軟軟地丟了電話。

  “二十萬。”她又念叨了一遍。

  桃子是大學畢業後第三年的秋天認識鄭源的,那個秋天的子蘭山很美,紅葉鋪滿了山窪。子蘭山的紅葉是一道絕美的風景,令人百看不厭,每每秋天來臨,鋪天蓋地的紅便將子蘭山耀得一派火艷。披著暖陽,沐著微風,腳踩在火焰一般的紅葉上,人會有種被燃燒被沸騰的感覺。生為記者的桃子常常會將腳步送到那兒,濃彩重染中,她感到未來的人生是那樣的多情,那樣的激烈。是的,激烈。舞文弄墨的桃子常常會用一些怪誕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夢想,她渴望一種激情勃勃總也處在釋放中的人生,更渴望一遇面便燃起熊熊烈火而且一生一世都不會熄滅的愛情。那個秋日的黃昏,在鋪滿紅葉的山道上,桃子偶然地跟年輕的鄭源相遇,簡直就像命定一般,第一眼便註定了他們今生的恩恩愛愛,親密廝守。當時鄭源陪著袁波散步,對三河市這位新上任的政法書記,桃子是認得的。三河剛剛剷除了一股黑惡勢力,百姓爭相傳說,作為社會欄目的記者,桃子採訪過袁波,袁波的侃侃而談和三河土生土長的幽默給她留下美好印象。不過對他這位年輕的秘書,桃子卻知之不多。正是靠袁波書記的巧手牽線,這兩個鴛鴦才走到了一起。

  婚後,他們共同廝守著這一份愛情,儘管沒有孩子,但這一點也不影響生活的完美,是的,完美。桃子自認為就是一個很完美的女人,有事業,有美麗且能經住歲月考驗的容貌,有愛她甚過愛自己的老公,有子荷這樣的好朋友,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實在想孩子了,就把朵朵綁架來,當自己女兒一樣養上一陣,過過母親的癮。

  一個女人能這樣生活著,你說她還不感謝上帝?

  可是,這個可惡的鄉下男人,竟然以這種方式打破了她的幸福和寧靜!

  鄭源他們趕來的時候,桃子已在醫院忙活了半天,外表上看,桃子一點不像個有心事的人。病房床鋪早就弄好,包括最細微的喝水杯子、衛生巾等一應事兒也全都張羅好了。你還別說,做起這些事兒來,桃子真就比葉子荷要強。過去的歲月里,桃子其實兼著葉子荷家半個保姆。尤其朵朵,常常是見了她比見到葉子荷還親。

  病房裡一陣亂,葉子荷看上去精神很不好,朵朵也少了往日那份鬧,小丫頭真是懂事多了。桃子忍住內心的痛,在朵朵臉上親了口,朵朵眼裡含著淚往外奔,桃子趕忙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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