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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黑時分,老曾他們悄悄摸進了范家莊。按老曾的判斷,范大杆子決不會不回他的老家,既然能把沙漠農場捨棄掉,就一定聞到了什麼,是想徹底遠走高飛。可這傢伙是個孝子,走前不會不見老母親一面。

  夜幕下的范家莊一片寧靜,勞累了一天的莊稼人早早收拾好院門,舒舒服服躺到大炕上去了。老曾他們貓在離范大杆子家不遠的糙垛後,這個地方老曾爬過不止一次,甚至對糙垛的氣味都很熟稔。他嗅了一口,說先緩緩神經,目標來還得一陣子。

  時間過得很慢,仿佛分分秒秒都跟人較勁;又像是很快,還沒等老曾把范大杆子的事前前後後想上一遍,就聽村口響起狗吠。來了!老曾馬上警惕起來。嚓嚓嚓的腳步由遠而近,借著朦朦的月色,老曾看清是三個人,中間那個走路有點跛的,正是范大杆子。不是瘸,是跛,可見他裝瘸裝到了啥程度。快接近院門時,兩個保鏢一左一右閃開,一人把住村巷的一頭,就等范大杆子敲門。范大杆子咳嗽了一聲,四下瞅瞅,確信沒啥異常,這才舉起手,輕輕叩了三下門。范大杆子這一步,也是冒著很大風險的。一則,他相信自己還沒暴露,就算暴露,三河公安也不會想到他敢回家;二則,范大杆子確實做好了遠走他鄉的準備,他必須回一趟家,這裡不只有他的老母親,還有他更多秘密。兩個保鏢一路勸他,要他放棄這次冒險,范大杆子一句話不說,看來,他認定的事,誰也甭想阻止。敲門聲讓糙垛後藏著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誰都在看老曾的手勢,就在院裡的腳步聲將要響起時,老曾他們從四個方向撲過來,動作之快,如同黑夜裡的閃電。這一次輪到范大杆子吃驚了,還沒等他反應過咋回事,一隻大手已死死卡住他脖子。感覺到頂在頭上的冰冷的傢伙是槍時,范大杆子怒了,幾乎把一輩子的不服氣都喊了出來。

  “格老子的,你是曾老黑?”

  老曾邊銬手銬邊說:“虧你還記得我!”

  兩個保鏢也是在眨眼間被銬上的,他們千擔心萬憂慮,最終還是撞到了老曾槍口上。

  省城黃河賓館,吳達功幾乎要瘋了。

  得知范大杆子栽到曾老黑手裡,心想這下是真正完了,一點退路都沒了。如果范大杆子將他供出來,甭說當局長,怕是連命都保不了。

  當年圍剿毒梟馬青雲,范大杆子正是從他手上逃命的。一想那個電話,吳達功好不容易治癒的心絞痛又要犯。正是那個電話,將他鬼使神差地拉到另一條路上,等發現這路是條死路、不歸路時,吳達功後悔已晚。很多時候,他會禁不住地悲嘆,人生真是一步之差啊。

  那電話是從省城打來的,起初吳達功並不知道打電話的是誰,聽口氣像是很威嚴,不容他思考或猶豫:“你把范大杆放了,不能讓他們全滅掉,事情平息了,我會給你一個交待。”對方說完便掛了,吳達功多問一句的機會都不給。連吳達功猶豫過,很矛盾,也很害怕,畢竟不是鬧著玩的事,可還沒等他想好結果,戰鬥打響了,他奉命抓捅城郊汽修廠交易的毒犯。那天的汽修廠格外地靜,一點不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吳達功帶著人,在那裡等了整整一夜,交易的毒犯還是沒出現。而此時,毒梟馬青雲的老巢已被曾老黑端掉,馬青雲讓老曾逼進一山洞裡,還在負隅頑抗。看來一定是毒犯得到了消息,突然取消這次交易。正要回撤,吳達功接到命令,說是范大杆子一夥在離汽修廠不遠的糧庫交易,線人剛剛送來情報。吳達功帶人火速趕到糧庫,狡猾的范大杆子並沒出現,只派了兩個手下拿著不到二十克海洛因來試探。前腳撲向毒販,吳達功後腳就後悔了。他撲得太猛太糙率,范大杆子一定躲在某個地方,看是不是真有人給警察通風報信。意識到這點,吳達功迅疾退出現場,四下搜尋目標,果然,糧庫對面一家旅館的窗戶里,有人拿著望遠鏡,正朝這邊看。吳達功奔進旅館,拔槍就往樓上沖,幾乎同時,亡命的范大杆子也從樓上衝下來,兩個人在二樓撞上時,一時都怔住了。吳達功決然沒想到,眼前的毒犯他竟然認識,是在不久前省城某個領導家裡見過的,當時范大杆子的身份是省城一家兵工廠的銷售科長,領導還特意跟他介紹過,怎麼幾天功夫,他就成了毒販?吳達功還在犯怔,范大杆子忽然丟給他一包東西,說首長問候你呢,有機會省城再見。說完便套上一件軍大衣,從他身邊消失了。

  吳達功像是讓那包東西砸蒙了,砸暈了,眼望著范大杆子離去,竟一點反應也沒。

  其實,他是讓那個電話嚇住了,直到范大杆子消失很久,他才猛地醒過神,原來打電話的,正是省里那位領導!

  那次,吳達功是有所收穫的。

  范大杆子給他的是一包錢,比他十年的工資還多。

  更大的收穫,是他自此步入了全新的人生。那次戰役結束不久,吳達功得到提升,當上了三河公安局副局長。

  這一切,恍然若夢,又不是夢,可吳達功真希望它是一場夢。

  妻子湯萍悄悄走進來,看了眼丈夫,啥也沒說,略顯無力地倒在沙發上。這些日子,湯萍四處奔波,目的就是為丈夫鋪平一條路,讓他體面而又安全地回到三河。出乎湯萍預料,這一次,運作起來竟是這麼難!那些平日裡跟她親密得互稱兄妹的男人,見了她不是躲就是吞吞吐吐,一點有價值的消息也不提供,甭說幫她說句話了。湯萍真是恨死自己,平日怎麼結交人的,餵來餵去竟都餵下一群白眼狼。

  不過,湯萍也算有收穫,她終於打探清楚,三河的風波絕不是小風波,也絕不像上次車光遠那樣,刮一陣風就停。這個馬其鳴,誰都把他估計錯了,估計簡單了,他可能真要把三河市掀翻,把三河的天戳一個洞。

  來自省城高層的消息說,馬其鳴並不是因開發區出了什麼問題才發配到三河。下這步棋,是老謀深算的佟某人處心積慮了的。他賠了一個車光遠,不甘心,這次把手中最好的一張牌打了出來。而且他相信,靠這張牌,他一定能贏,不光贏得體面,還要贏得徹底。

  湯萍這才深信,三河的鬥爭並不緣於三河,而是省城高層姓佟的跟那位大樹一般屹立於省委大院的老大之間的又一次較量。老大這個外號,湯萍也是剛剛聽到,可見她有多麼孤陋寡聞!

  怪不得省城的空氣遠比三河緊張,這真是台前唱戲台後較真啊,她不由得再次吸了口冷氣。

  她急於把吳達功從西安招來,就是怕他心急中再犯什麼愚蠢的錯誤。關於吳達功跟范大杆子一夥的暗中往來,她也是剛剛知道。愚蠢的東西,她再三叮囑過,交人一定要慎,他就是聽不進去,背著她跟小四兒扯上關係,現在又冒出個范大杆子,這局面怎麼收拾?光是跟三河那幫人攪在一起就已經夠她頭痛,突然多出這麼多麻煩,縱是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擺平。

  “扶不起的阿斗!”這話不知怎麼就從她嘴裡冒了出來。想想為了他,自己付出多少心血,又承載了多少委屈!原想讓他能順順噹噹爬上要爬的位置,也算這輩子她沒嫁錯人,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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