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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都是舊事,秦默不想重提,秦默重用李鈺,是相信他的人品和能力,更相信他沒被污染。

  人品這個詞,眼下顯得格外重要。

  小四兒表現得滿不在乎,無論問什麼,他都一概回答不知道,或者就笑模笑樣說:“咋個,小李哥,還當真呀,做做樣子就行了,可別因這麼點小事砸了你的飯碗。”

  面對這個油條,李鈺表現得相當冷靜,既不沖他發火,也不急,他拖。有時候拖才是最好的辦法。他相信,像小四兒這種人,狠的他不怕,那些所謂的審訊技術他更不怕,他啥場面沒經過?跟啥樣的警察沒打過交道?他的經驗甚至比他李鈺還豐富。但李鈺堅信,小四兒怕一樣東西——拖。要是照這麼跟他面對面熬上一個月,不讓他知道外界一點消息,更不讓他得到同夥或者老闆的一點暗示,他的心理不用摧便垮!

  李鈺點上煙,邊抽邊欣賞面前這個精瘦如柴卻又滿腦子詭計的傢伙。他怎麼也看不出,這個只念過三年小學爾後便四處流浪靠乞討長大的孤兒竟然會成為一個人物,而且是一個核心人物。就連童小牛也不會想到,小四兒的背景遠比他深遠,能量也絕不在他之下。不過,這小子會裝,也裝得像。

  吳水縣位於三河市東南部,是個農業大縣,這兒是李鈺的老家,開賓館的是他遠房叔叔,一個沉默寡言而又相當有主見的男人。看到李鈺他們帶著疑犯來,他什麼也不問,但卻心領神會地把一切都做好了。外表看,這兒跟往常沒啥兩樣,出出進進的賓客壓根兒也不會想到,這兒正在發生著一件大事,一件有可能把整個三河掀翻的大事。

  這一切,都是馬其鳴跟秦默精心布置的,他們再三要求,一定不能讓外界聞到一絲氣息,就連懷疑也不能有。

  李鈺交了班,從房間走出來,看到叔叔正從鍋爐房提開水出來。陽光下,叔叔的頭髮有些花白,背也開始彎了,樣子就跟打雜的老人沒啥兩樣。但誰能想得到,他曾是吳水最有名的破案專家,人稱李神探,只因在一次執行公務中失手打死一個小女孩,就變成現在這樣。這麼想著,李鈺心情灰暗下來,警察這碗飯,不好吃呀。

  叔叔看到他,笑了笑,等把水挨個送進客房,才走過來安慰他:“別急,我看這小子拖不過十天。”

  李鈺會心一笑,他相信叔叔的判斷。他把地方選在這,不能不說有靠叔叔幫忙的動機。經驗這東西,有時比智慧更重要。拖這個詞,正是叔叔告訴他的。什麼鬼用什麼符,什麼佛念什麼經,這便是叔叔當警察的經驗。

  叔侄倆聊了會天,叔叔突然神秘地一笑:“晚上帶你去見一個人,猜猜是誰?”

  李鈺猜了一會,猜不出,有點心急。叔叔輕易是跟外人不打交道的,自從被開除公職,就徹底變成了個邊緣人,把自己牢牢封鎖在往事裡,仿佛過去讓他一刀砍沒了。莫非?猜著猜著,李鈺忽然警覺起來,剛要搖頭拒絕,叔叔卻笑著說:“看你緊張的,不是別人,是這兒的縣委書記,鄭源。”

  5

  天氣格外地熱,六月的陽光墨一樣潑下來,把風和涼慡全給擠走了。因為少雨,莊稼全都縮起了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地邊,農人們伸著焦渴的目光,盼遠行的兒女那樣盼著雲和雨水。可是,暴虐的太陽很快就把農人們的目光烤焦了。

  山路上滿是干土,腳踩下去,塵土便像白煙一樣噗噗地冒。

  季小菲有些口渴。她已走了兩個多小時山路,腿有點僵,腳生疼,嗓子裡起了干煙,仿佛有火苗在竄。

  她是幾天前偷偷溜出門的,沒跟家裡打招呼,也沒跟秘書小田說。這件事她必須親自做。

  關於朱旺子,季小菲有一封信和突然接到過的一個電話。除此之外,他多高,多大,胖還是瘦,到底是哪裡人,一概不知。而且,她相信,就連朱旺子這個名也是假的。那時季小菲還是法制報的見習記者,一個充滿陽光充滿激情的女孩,一次採訪中,無意中聽說看守所的事,季小菲決定調查,就這樣,她得到了朱旺子那封信。

  朱旺子在信中告訴她,他是在賣血的車上遇到小四兒的。朱旺子要救相依為命的妹妹,除了賣血,再想不出別的辦法。小四兒將他從車上拉下來,拉到一家館子裡,問:“真想救你妹妹?”

  “想,沒她我活不成。”朱旺子說的是實話,他跟妹妹自小靠奶奶拉大,就像兩隻鳥,缺了一隻另一隻也活不成。可是老天爺眼瞎,讓他妹妹得了白血病,朱旺子把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可是妹妹卻離那一天越來越近。

  “那好,幫我做件事,不但你妹妹有救,而且你也有花不完的錢。”小四兒熱情得就像失散多年而又突然出現的哥哥。朱旺子一開始不信,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這個道理他懂。聽小四兒把話說完,他就開始信了,不僅信,而且覺得划算。這事雖說不好聽,但確實比賣血強,而且,更重要的這是目前救妹妹最好的辦法。

  小四兒要讓朱旺子做的事,其實不難,這是小四兒的說法:“你只管去裡面,誰問你都一句話,是你做的,為了妹妹。剩下的事我會幫你做,頂多關三五個月,出來還能拿一大把錢,要不是看在你也是被父母丟下的份上,我才不會找你哩。”小四兒說話間賣起了關子。朱旺子一把抓住小四兒:“我做,我按你說的做,求你救救我妹妹吧。”說著,他的眼淚下來了。小四兒可憐了他一會兒,給他幾百元錢,讓他為妹妹買點東西:“畢竟要離開了,你肯定捨不得。”

  朱旺子走進了看守所。

  事情本來是那個人做的,一個大菸鬼,跟朱旺子年齡差不多,但命比朱旺子好,好得多。他爹是市裡的大領導,說出來能把朱旺子嚇死。朱旺子的爹是什麼,按奶奶的說法,是短命鬼,背個煤就能壓死,丟下兩個娃娃,誰拉?娘當然想拉,可娘看上了別的男人,男人不要他們,娘沒辦法,流著眼淚嫁掉了。一想起這事,朱旺子就恨爹。瞧瞧人家的爹!朱旺子咽了口唾沫。

  那個人菸癮犯了,晚上跑出來搶錢,蒙著臉,一磚頭把一個婦女砸昏,搶了錢就去買白粉,正巧讓緝毒的警察碰上了,這下好,兩罪合一,不死由不得。他爹這才著了急,後悔不該把兒子關起來,更後悔不該不給兒子買粉的錢。朱旺子進去後,對誰都說是他做的,那個蒙面漢就是他,他要救妹妹。裡面的人全信,都覺得他了不起,敢作敢當,而且是為了妹妹。

  朱旺子受到了良好的待遇,這是小四兒保證過的。他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偶爾挨了打,也不說痛,什麼也不說,就按小四兒教他的方法,老老實實在裡面想妹妹。因為妹妹在小四兒手裡,如果他亂說,妹妹會很慘的。

  兩個月後的一天,朱旺子被叫去侍候童小牛。按王副的說法,是看他老實,才給他安排這麼好的差事。想想看,童小牛是你想侍候就能侍候上的嗎?多少人想盼還輪不上呢。

  朱旺子被帶到高壓室,當然,高壓室是他後來聽說的,當時不知道,只覺得那兒很不一般,像賓館一樣,不,比賓館還多點什麼。裡面的氣氛很不一般,味兒怪怪的,感覺也怪怪的,就像被帶到了洞房,雖說沒女人,味兒卻比有女人還濃,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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