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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們鬆了一口氣,等表拿到手上,臉嘩地就綠了。

  表上的內容很怪,幾乎從沒見過。除了姓名、職務、單位,還有婚否、愛人姓名、感情狀況、家庭收入外,再往下填,警察們就越發疑惑了,你犯的哪一欄,只需打勾,其中有酗酒、賭博、不良男女關係。接下來是你犯了幾次,也是選擇,一次、若干次。然後一欄是:值嗎?對得起誰?最後一欄,也是最令填寫者犯難的一欄,幾乎所有的人,到這欄都停下了,拿著筆,卻怎麼也擱不到紙上。

  “你能保證上面所填屬實嗎,拿啥保證?”

  空氣靜止了似的,壓抑得令人想哭。

  馬其鳴走下講台,默然離去。

  交上來的表格一份比一份沉重,馬其鳴仔細地審視每一份表格,他的目光每次都會沉沉地落到最後一欄里,那兒才是他想要的東西。

  可惜,除了少數幾個填的是屬實,拿黨性或人格之類的鏗鏘之詞外,多的,竟是一片空白!

  這樣的空白令馬其鳴滿意。

  他跟監察組的同志說,讓他們回去,不做任何追究,但是,大練兵不能放鬆。

  這場風波就這麼無聲地平息了,包括馬其鳴本人,也覺得上了生動的一課。他在後來跟袁波書記的匯報中說:當時他也很矛盾,真的不知該怎麼處理,是一位犯人教給他的方法。沒什麼比良心的不安更折磨人啊,犯人這樣痛心疾首地說。“當然,我這法兒簡單了點,也不乏糙率,我向組織檢討。”他又說。

  大練兵進行到中間,人們突然聽到一個消息,吳達功請假了,病假,拿著醫院出具的證明,直接找袁波書記。袁波書記看完病情診斷報告,輕輕放桌上,問:“跟馬書記說過了嗎?”吳達功點點頭。“他怎麼說?”袁波書記又問。

  吳達功吭哧了一陣,說:“他同意。”

  “那好吧,肝上的病應該及早查,打算去哪兒查?要不要市里幫你聯繫?”

  吳達功說:“不用了,我打算去西安,那兒有個老中醫,我是從醫學雜誌上看到的。”

  袁波書記沒再說啥,甚至沒問工作交接的事,只跟秘書輕輕說了聲:“送客。”

  三河公安局立時陷入了混亂,兩位主要領導不約而同地請假,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本來公安局的班子就是一個敏感話題,這下好,競爭雙方全都撂了挑子,這齣戲,看馬其鳴咋往下演。

  馬其鳴似乎泰然處之,並沒表現出人們暗想中的驚慌和無措。他只是召集中層以上領導,簡單開了個會,將工作臨時交付給局裡最年輕的副局長,然後坐車走了。

  六月的賀蘭山風光旖旎,山野一派嬌艷,芬芳的山花開滿人的視野。馬其鳴趕到賀蘭山時,已是第三天下午五點,夕陽西斜,霞光均勻地塗抹在大地上。站在山下,馬其鳴內心裡湧上一股少有的衝動。

  來賀蘭山請秦默,是他突然做出的一個決定。沒有辦法在李春江和吳達功二者之間做出取捨時,這也許是最好的辦法。秦默是在車光遠事件後突然提出要辭職,而後住進山下這座療養院的,他女兒跟女婿都在療養院工作,住在這兒,等於是住進了家。馬其鳴對秦默並不熟悉,但對此行,卻充滿了信心。

  秦默早早候在大門外,看到馬其鳴,他愣了一下,沒想他真會來。之前秦默已接到電話,一個很重要的電話,要他無論如何,跟這個不速之客認真談一次。

  握手,寒暄,兩個陌生人用異樣的目光彼此打量了對方很久。之前兩人雖是沒見過面,但對彼此的情況卻掌握很多。尤其馬其鳴,他已徹徹底底將秦默了解了個遍。

  進屋不久,馬其鳴開門見山說:“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回去。”

  “回去?”秦默微微一震,這話顯然出乎他的預想。他原想馬其鳴此行是為徵求意見而來。他人雖然在賀蘭山,心卻一刻也沒離開過三河,尤其公安局的班子,也是他日日焦慮的事。

  “吳達功撂挑子,李春江在醫院照顧夫人,這個時候,我不請你還請誰?”馬其鳴開誠布公,絕無半點遮掩。

  “撂挑子?”秦默大吃一驚,這麼重要的消息他竟然沒聽到。

  “是啊,怕是你我都想不到吧,他會在這時候突然來這一手。”馬其鳴深深嘆了口氣,在老局長秦默面前,他不想有保留,他願意用自己的真誠換得對方的理解和信任。

  一聽吳達功真撂了挑子,秦默當下變得激動不已,這本是位不善言辭的老人,可一聽公安局現在處於群龍無首,他的焦急和不安便無法掩藏。他不停地問這問那,馬其鳴將他到三河後發生的事一一道了出來,秦默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他不是撂挑子,他是在玩權術。”緊跟著,他又恨恨道,“他怎麼老是這樣!”

  馬其鳴敏感地捕捉著秦默的每一個表情,見秦默余怒未消,他忍住內心因吳達功引起的不快說:“老局長,我想來想去,還是想請你出馬。三河的情況比你我想得還要複雜,眼下絕不只是誰接班這個簡單的問題,班子後邊,隱藏著許多鮮為人知的內幕啊!”

  秦默猶豫著,遲遲不肯表態。看得出,馬其鳴的話觸動了他。其實這些話,當初他跟袁波書記也說過,只是——

  這時他女兒進來了,一看有人在便要走,馬其嗚叫住她,說:“你是秦嶺吧,我這次來也想拜訪一下你。”秦嶺微微一笑,馬其鳴接著道:“你有個同學在法制報社吧,叫何銳,記者部主任,是不?”

  秦嶺點頭,不明白馬其鳴問這些做什麼,不過她的樣子似乎有點慌。

  馬其鳴笑笑,說:“我有個人,想給報社推薦,還想請你幫個忙。”

  一聽推薦人,秦嶺連忙搖頭,赤紅著臉道:“我好久沒跟他聯繫了,也不知道他那邊的情況,如果是這事,你還是親自找他吧。”

  馬其鳴沒在意秦嶺的回答,目光投向秦默,問:“有個女記者叫季小菲,你知道吧?”

  “季小菲?”秦默似乎不明白,馬其鳴怎麼會突然提起季小菲,等明白過來,馬上朗聲道:“知道,老季的姑娘,原來就是法制報的記者。”說到這,他才記起沒跟女兒介紹馬其鳴,忙一臉嚴肅地道:“這是三河市新上任的政法委書記,他要推薦的,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小菲。”

  秦嶺哦了一聲,似乎對馬其鳴的身份不感興趣,不過她又問:“馬書記欣賞她,一個電話不就行了,怎麼反倒要我幫忙?”

  馬其鳴實話實說:“這事目前我還不能出面,最好能通過你這面的渠道,記住了,不能讓他們知道是我在說情。”

  秦嶺還在猶豫,秦默搶過話說:“馬書記安排的事,你還猶豫個啥,現在就打電話,告訴那個何銳,就說是我老秦讓他安排的。”

  秦嶺紅著臉出去了,一提何銳,她的表情便很不自然。馬其鳴暗自笑笑。何銳不只是秦嶺的同學,還是她大學時的初戀情人,只是後來分手了。聽說是秦默不喜歡他,覺得他太張揚,硬把女兒嫁給了自己戰友的兒子。時光如水,也許一切都已成往事,不過馬其鳴能打聽得這麼細,的確是費了一番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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