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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曖昧的燈光,他瞅了一眼床邊的小姐,嫩,真是嫩。小姐更像個老手,一看潘才章心急火燎的樣,忍不住撲哧就笑了。接下來,她動作熟練地為潘才章寬衣解帶,言語裡極盡挑逗。就在潘才章被小姐扒個精光的一刻,包房門哐當一響,一道強光照了進來。潘才章正要發火,猛看見上午在主席台上大玩新鮮的馬其鳴站在門口。他哆嗦得站不起來,雙手死命捂住胯下陰暗處,頭勾得比茄子還低。

  潘才章真是僥倖。就在監察組的兩名同志上前帶他時,秘書小田對著馬其鳴耳語了句什麼,意外便發生了。潘才章打死也不敢相信,馬其鳴居然會饒過他!

  第二天他坐在看守所那把非常舒適的老闆椅上,還在迷濛著:是不是做夢?他怎麼會放過我呢?不可能啊,昨夜堵在現場的警員今天都被集中在郊區一家汽車駕駛學校里,還不知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厄運。而自己,竟然能安然無恙坐在辦公室里……

  也就是在這一刻,潘才章跟吳達功鐵打的關係發生了動搖。潘才章終於明白,昨晚的行動,姓吳的一定知道,一定是提前得著了信兒,要不平日一次也少不了,昨天為啥不去?他坐不住,打椅子上跳起來:“姓吳的,你也太狠了,通個風透個信總是應該的吧!”

  一連幾天,潘才章都像做賊一樣提心弔膽,生怕隨時會來人將他帶走。還好,老天保佑,什麼事也沒發生。可他還是安不下心,真是好生奇怪呀,就這麼被饒過了?

  這天,他嘗試著把電話打給田文理,說想跟他坐坐。他跟田文理關係雖不咋地,但眼下,除了田文理,實在想不起還能從誰嘴裡透到信兒。沒想田文理平靜地說:“潘所長,今天實在沒空,改天吧,改天我請你。”潘才章接連哎了幾聲,放下電話很久,他還在仔細揣摩著小田每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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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達功大驚失色,真是沒想到,馬其鳴會搞這種突然襲擊。

  “太卑鄙了,這種手段他也想得出!”辦公室里,他沖張皇失措跑來跟他匯報情況的幾個心腹吼。這一手真是惡毒,打得他牙掉肚裡還說不出。大練兵,你練個啥兵,全都練到了小姐懷裡!這事要是讓媒體一披露,他吳達功連辭職的機會都沒。真是狠呀,啥叫個殺人不用刀?這種軟刀子,你朝哪裡喊冤去!

  眼下,他還來不及喊冤。“得儘快善後,越快越好。”妻子湯萍的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吳達功把人全吼走,趴桌上寫檢討。只有檢討,才是眼下最好的武器。這也是妻子湯萍想出的妙計。可是趴了半天,竟連一個字也寫不出。真是的,這些年,除了簽字,哪還動過筆。他抓起電話,將秘書叫進來:“寫,寫得越深刻越好,越全面越好,要從根子上找原因,要從思想深處挖。”他這麼強調著,忽然就看到一張臉,一張不顯山不露水,甚至還有幾分討人好的臉。

  “馬其鳴!”他近乎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晚上,湯萍帶著一絲微慍訓他:“你也真是,這個時候還敢馬虎,明明知道他不簡單,你還敢鬆懈。”

  湯萍說的沒錯,這些日子她老在提醒吳達功,要他處處小心點,在徹底搞清馬其鳴的真實意圖前,千萬不可出紕漏。沒料——

  “好了,你少說兩句!”吳達功也是一肚子火,這次督查引起的衝擊波真是太大,這兩天他簡直被搞得焦頭爛額,忍不住就沖湯萍吼了一句。湯萍克制住自己,沒發火,默了一會兒,道:“達功,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還是去一趟省城,再找找歐陽。”

  “少提你那個歐陽,她管用嗎?若不是她,我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吳達功近乎無理取鬧了。他認定,那個歐陽不但幫不了忙,還會害大事。如果不是她,他吳達功能粗心大意,能一下子就拿馬其鳴當自己人?他可是個比誰都謹慎的人啊!

  湯萍這次沒有生氣,她理解丈夫,這個時候,也只有她能理解吳達功,能設身處地替他想。她默默收拾東西,她偏是不相信歐陽會坐視不管。

  湯萍一走,吳達功更沒了主意,檢討已經交了上去,可是一點信息也反饋不到。駕駛學校誰也進不去,那兒就跟隔離區一樣,沒有馬其鳴的同意,怕是連只蒼蠅也飛不進,真不知他要拿這些人怎麼開刀?裡面不少人可都是他吳達功的知己呀,毀在這樣一件事兒上,你說有多麼不值。如果真讓一刀切了,他這個光杆司令還怎麼混?

  童百山!吳達功腦子裡驀地冒出童百山,這個時候,除了童百山,誰還能打探到消息?

  就在吳達功下樓驅車,往百山集團去的空兒,湯萍突然打來電話,問他在忙什麼。吳達功支吾了一句。湯萍問:“你不會是去找姓童的吧?”不等吳達功否認,湯萍又道:“這個時候,你應該冷靜,以不變應萬變,千萬別自亂陣腳……”

  車速驟然間慢下來,快到百山集團的時候,吳達功非常沮喪地踩了一腳剎車,車子在原地停了十幾分鐘,然後一掉頭,又回到公安局。

  馬其鳴這一招,絕不是沖吳達功來的。如果吳達功真能靜下心來,仔細地想想馬其鳴的過去,就會發現,這是他慣用的招數,只不過每次對象不同。當年做縣委書記,紅頭文件下了一個月,賭博之風還是禁不住,馬其鳴就用這招,一夜端了十二個賭博窩點,當場沒收賭資三十多萬,一夜砍掉的那十多頂烏紗帽都是不幸撞到賭桌上的,其中包括他最器重也最看好的縣委辦副主任——一個懷才不遇愛發牢騷的筆桿子。

  在開發區的整治重點,不是賭博,也不是酗酒,是他最深惡痛絕的嫖娼!你真是想不到,天下哪有那麼多娼,小小的景山開發區,似乎一夜之間,就像候鳥遷徙,突然地飛來一大群鳥,攪得真是沒法安寧。這種事兒你沒法發文件,也不好在會上大講,但它確實影響極壞。不說別的,單是每天從工棚中、角落裡,甚至山腳下隨風飄起的那種套具,看了就讓人噁心得睡不著覺。

  怎麼辦?馬其鳴只好把它交給派出所,抓!抓一個獎五百,抓一對獎一千。無論啥人,只要撞到槍口上,沒說的,從開發區走人!正是這事,他開罪了開發區不少領導,包括曾副指揮。誰沒個死黨啊,他把曾副指揮的同鄉兼得力助手,一位已經五十歲的高級工程師給打發走了,讓他帶著羞辱回了原單位。

  當時曾副指揮是求過情的,讓他高抬貴手,放同鄉一馬,後來又跟他拍桌子:“馬其鳴,你到底想做什麼?”

  是啊,到底想做什麼?帶著這個疑問,馬其鳴來到駕駛學校,望著台下那些灰濛濛絕望的臉,問:“你們說,我到底該拿你們怎麼辦?”台下鴉雀無聲,馬其鳴久久地視住這一張張低垂的臉,這是警察的臉啊,這應該是充滿正義充滿威嚴的臉啊。可此時,你瞧瞧,你瞧瞧,簡直——終於,他發話了,他說:“這麼著吧,我也不逼你們,我手裡有張表,發給你們,你們自己填,也算是一次自我批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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