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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鬧來鬧去,六十多個賢良文學,實際上就是六十多個儒生組織的儒家團隊。

  有同學就要說了,漢初不是也有個儒家團隊給道家一個蓋公給打敗了麼?這位同學有所不知,此一時,彼一時。那個儒家團隊雖然有一百多個人,可沒個主心骨,東說一套西說一套,也不知道哪套歸哪套,自己都服不了自己,怎麼能服人?可現在不同,六十多個儒生,有了自己唯一的精神領袖,那個人就是董仲舒。董仲舒把儒家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對秦皇統一以來的新形勢,做了全新的解釋,並且提出了全新的政治理想和施政方針。新的解釋就是天人感應,新的政治理想就是王道,新的施政方針就是以德治國,再具體一點,就是春秋決獄,禹貢治水,等等等等。

  對於武帝的財政政策,董仲舒根據自己的德治而非法治,王道而非霸道的儒家觀點,認為鹽鐵專賣是不應當的,朝廷官府不應該與民爭利。他的理由與洋人亞當·斯密不同,不是說與民爭利會影響經濟的長久發展,而是說與民爭利會造成一個人人爭利的壞社會,而不是一個人人謙讓的好社會。

  是的,這六十多個賢良文學組織的反方辯論團隊,雖然除賢良中的魏相,文學中有幾個有名無姓的之外,基本上都沒有留下名字,可心還是很齊的。有精神領袖董仲舒,有政治綱領,而且還分成賢良和文學兩個階層,前者出身“長安豪富民”,有地位有政治經驗,後者出身平民,有廣泛代表性。所以算是一個高效的團隊。

  強大而力量要打上折扣的正方,不強大但卻團結一致的反方,結果就是雖然在朝廷上辯論,雖然正方是輔政大臣桑弘羊帶的官方團隊,卻打出了一場勢均力敵的口水仗。

  反方一上場,就拋出了一個觀點,“請罷鹽鐵”,不要“與民爭利”。那麼其理由又是什麼,而正方又將如何應答呢?

  77.務實與務虛

  三十年後,沒有人能記得那場大辯論一共進行了幾天,進行了幾場。但是三十年後的一本書,據說是根據當時會議記錄整理出來的一本書,卻有整整十卷,六十節。

  說是十卷,內容卻都是連的,好像是一群話癆子,口若懸河口乾舌燥口水橫飛地說了整整十卷書。可你說是只搞了一場吧,把那十卷東西你來念念看,口乾舌燥不說,要花多久才能念完?再說啦,打口水仗費心費力,要抓漏洞,找證據,針鋒相對,據理力爭,內容還極為豐富,內政外交軍事政治經濟無所不包,可不比搖頭晃腦念書。一節辯論就好比一節籃球比賽,再厲害的人能六十節比賽一口氣打下來?

  所以也有可能像今天的總統電視辯論似的,搞了好幾場,那麼一共搞了幾場?古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咱們當然也不必知道,姑妄言之,姑妄信之,既然是十卷書,就當是十場好啦,還是一場場地看他們都是如何打口水仗吧。

  第一場是反方開始發言的。

  反方一上場,就拋出了一個觀點,“願罷鹽,鐵,酒榷,均輸”,理由是什麼呢?

  理由是治國者,要有一顆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治國就不再是治國,而是治心。不要動不動就談錢,最討厭人家談錢,談錢傷感情。談錢都不好,何況是撈錢,統治者天天想著辦法撈錢,你讓老百姓怎麼安居樂業,怎麼知書達理?你看你們搞的,天天就談財政收入增長多少多少,結果搞得全國上下都在撈錢,人心浮躁,人人缺乏安全感,人人都在想辦法撈錢,想辦法從別人那裡多賺一點。沒人願意種地,因為種地不來錢哪,沒人願意守禮,因為守禮不值錢哪,沒有人願意愛別人,因為不知道愛多少錢一斤哪,紅豆生南國是很遙遠的事,相思算什麼早無人在意,守著愛怕人笑,還怕人看清,這都是為啥?都是統治者撈錢撈的,都是統治者用撈錢代替治國給鬧的。

  而最最要不得的政策,就是鹽鐵酒官營和均輸。為什麼?這是與民爭利啊。為什麼只能由官府來賣鐵賣鹽賣酒?為什麼私人就不能賣?還不是擔心錢都給私人賺去了?錢為什麼非要給官府賺?為什麼要這麼算計?朝廷和官府都這樣算計,你怎麼讓百姓淳樸?你天天算計別人,別人逼也給逼奸了逼壞了。不要怪老百姓變成了刁民,刁民都是逼出來的。

  依我看哪,你們這都是輕重不分,本末倒置。啥東西輕?錢輕;啥東西重?仁義最重。啥是本?對於國家來說,糧食就是根本,耕地就是根本,這關係到養活多少人的問題,其他錢多錢少都是末。對社會來說,人心就是根本,人心安定,人民淳樸,其他財政收入,那都是末,有錢就多用點兒,沒錢就少用點兒,打什麼緊?

  所以這個鹽鐵酒官營和均輸,一定要停,要快停,要早停,要歇立停。

  反方的這個理由很充分,充分到幾乎沒辦法反駁。你能說朝廷沒有與民爭利嗎?你能說現在沒有人心浮躁嗎?但是辯論的技巧就在於從幾乎沒辦法反駁中找出那個反駁點來。

  反方的弱點在於太虛,人不能只談戀愛不吃飯,國家不能只談仁義不生產,所以反擊之道在於務實。怎麼務實,從匈奴開始,咱們為啥差錢,為啥要談錢?都是匈奴逼的,都是胡人亡我之心不死。所以正方說啦,你說要罷鹽鐵酒專賣和均輸,罷了之後呢?國家財政沒錢,沒錢發軍餉,讓邊疆的戰士們忍凍挨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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