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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漢朝的鹽鐵口水戰,相當於決戰光明頂。很精彩,有頂級高手對決,也有中手低手的混戰,有一對多,也有多對多。好處是時間短,短短几天之內,見識武林中真正的決戰,見識到武學別有天地;壞處也是周期太短,還沒過足癮,就戛然而止,只留下回憶。

  鹽鐵口水戰中的雙方,一方被稱為御史大夫,另一方被稱為賢良文學。其實應該分開稱呼,分別是御史、大夫,賢良、文學,他們是兩伙人。發言最多的,是大夫和文學,聽上去像是醫生與小說家在吵架,拿刀杆的與拿筆桿的,在比拼。當然,稍稍有點兒古文化常識的都知道,此大夫非彼大夫,正如西洋人那裡,同一個詞既是醫生也是博士一樣,在那年月,大夫這是大官;此文學也非彼文學,那年月,寫小說的還沒有出世。那麼這兩伙人都是些什麼人呢?

  御史大夫這夥人,當然以大名鼎鼎的,執大漢朝財政三十年的桑弘羊為首。桑弘羊當時是御史大夫,是御史的頭,後面跟著一群御史,所以會議記錄中,就把桑弘羊記成大夫,把後面那群人記成御史。從秦始皇開始,御史大夫就算是丞相,太尉之後的三把手,所以這個陣容看上去很強大,可是別細看。

  為什麼不能細看?這就好比很多黨政工團一字兒排下來,工會主席在很多地方也能排到前幾把交椅,可跟黨政一把手比起來,相去不可以道里計。這個御史大夫相當於最高檢察院檢察長,看上去是管官的官,可是只有監察權,比不得丞相有人事任免權。桑弘羊本來是劉野豬的大司農,管財政的,可是後來家裡有親戚犯了點小錯,就成了搜粟都尉,行使大司農職務,從財政部長變成常務副部長。再後來,劉野豬歲數大了,性子不那麼野了,下了有名的《輪台罪己詔》,狠狠自我批評了一番,順帶著把桑弘羊也批評了一番。為嗎要批評桑弘羊呢?因為他請求在輪台那個地方屯田,那地方在西域很遠的地方,有五千多畝,搞得好,能就地養活很多士兵,不用依賴後方供應,如果打匈奴,算是很好的陣地。但劉野豬為什麼不同意呢?因為玩兒過帝國的同學都知道,在敵方前沿採集資源和種地,那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因為很容易被敵方破壞,後方資源如果緊張,可以這麼做,但一定要派大量軍隊到前方去,打得敵人沒有還手之力,自然可以盡情砍柴種地。劉野豬還是劉小豬的時候,還有可能,現在都是垂垂老矣,又接二連三受到打擊,自然想法就不同。所以除了狠狠批評自己之外,還狠狠批評桑弘羊無事生非,勞民傷財。劉野豬現在仗都不想打了,自然不會做這種風險大的事情。所以這個時候,桑弘羊地位就有那麼點危險啦。

  再再後來,劉野豬在那個咽氣之前,一口氣指定了五個輔政大臣,為啥要有五個?大約是為了搞平衡,不讓一方獨大,桑弘羊就在這五個輔政大臣之列。桑弘羊就被提拔成御史大夫,其他幾個分別是丞相車千秋,大將軍大司馬霍光,左將軍上官桀,車騎將軍金日殫。從職務就看得出來,車千秋是行政部門的一把手,霍光是軍方的一把手,就是說,一個是國務院總理,一個是軍委主席,顯然都比桑弘羊這個最高檢察院檢察長,地位要高得多。另外兩個呢,金日殫的位置也比較高,在軍方里排到第三,不過人家是匈奴王子出身,大約也不太想與另幾位玩兒權力遊戲。還有一個上官桀,在軍方里也就排到五六位。從這個安排也看得出,看上去比較老實的霍光和車千秋,顯然更得劉野豬的信任,而“有才力”的上官桀,和商業天才桑弘羊,不過是為了搞平衡,弄幾個改革派進去,不至於讓下一屆領導班子全是老氣橫秋的保守派而存在。劉野豬這麼安排也是合理的,就像組織部門更傾向於讓老成持重之人當一把手,再搞個銳意進取之人做副手,方能收放自如,霍光和車千秋第一是持重,顧全大局,第二是忠心,這點毫不用懷疑,劉野豬考察了很多年。結果就像組織部門如上安排領導班子,往往變成有才幹的副手不服沒有才幹只會打太極的一把手,弄得班子不團結一樣,等劉野豬一死,就演變成了霍光大權獨攬,車千秋抱成一團,而上官桀不服的局面。至於桑弘羊,他服不服那個一生謹慎服侍劉野豬最後登上最高權力的霍光,我們不知道,只知道,後來他在反對霍光的鬥爭中被殺。

  這就是正方的陣容。看上去很強大——有位列三公的輔政大臣,有御史府的御史,有丞相府的丞相史,可內有隱疾。疾在哪裡呢?疾就在那個主持辯論的車千秋以及坐鎮的霍光。

  再看反方。反方有六十多人,分為賢良、文學兩種。

  啥叫賢良?據說文帝十五年的時候已經要求提拔天下賢良,不過真正弄出這個名目的,還是劉徹。從名字上看,賢就是能人,良就是好人,賢良就是有能力的好人。可一個人有沒有能力還好辦,是不是好人怎麼判斷呢?只能搞政治審查,怎麼審?“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的,不能入選,“獨尊儒術”,也不是光嘴上說說的。可見所謂的賢良,大多是被提拔的儒生。而且這次參加辯論的賢良,全部來自三輔和太常,就是長安及其周邊地區。可見還是有京城戶口,有一定政治經驗的儒生。

  文學呢?文學不是寫小說的,他的出處,是來源於孔氏大學的四個系。孔門弟子中,子遊子夏就出於文學系,他們的任務不是寫小說,也不是寫詩,而是研究儒家經典。儒家四門之中,德行是玩兒思想品德的,言語是玩兒縱橫捭闔的,政事是玩兒摸石頭過河的,而文學呢,是玩兒《孟子他說》的。說來說去,這個文學,還是一群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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