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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稱讚則已,這一稱讚,卻使安沱不好意思地苦笑起來了,“先生,您不知道,太不安寧了,住在這裡太不安寧了。”於是乎,他就開始把村上的情況向老聃先生如實地做了介紹。

  這村莊美其名曰“安莊”,事實上一點也不安寧。由於占有欲所致,幾十戶人家,不是這家跟那家打,就是那家跟這家罵。誰也不跟誰論輩,誰也不跟誰說話。誰的捶頭硬實誰是爺字輩,誰的捶頭軟誰是孫字輩。全村十天裡頭平均要打三架到五架。你追我,我攆你,一個莊弄得亂鬨鬨的。村上有個叫安榔頭的,學名安寧一,他的捶頭最硬實,打架最過種,動不動就用碗砸,用磚頭楞,用香爐子投,用抓鉤照著人頭劈,是全村考第一的打架專家。近來陳國已亡,地已歸楚,村上的比長和舊時做過官的成了不光彩的人,村上更沒有了攬草腰兒。安榔頭單等楚人換掉舊官時他好擔任里正,所以氣勢更盛。他是個紅臉人,每逢打架爭吵,臉紅得更很,恨不能從那裡浸出血來,鬢邊的血管往外一暴一暴的,叫人一看就先自三分生畏。大概是由於他血氣太盛才致使他如此。老聃先生聽他說到這裡,不禁深深為之感嘆:“唉!人哪,太缺天道人德了。安莊呀,太不名符其實了。這一個個自然形成的村落,是周朝天下最基本的組成部分,一個個村落的不安,是天下不安的基因哪。”

  安沱請求老聃先生於晚飯之後在村上傳一傳他的學說。老聃先生因沒打算在近地傳道而不想答應他的請求。“講講吧,先生,講講吧,俺這裡太需要您的學說了,需要得真如久旱望雨呀。”安沱向他懇求說。“講講吧老師。”庚桑楚恐怕先生到遠處講學他不一定能聽得上,也來幫助勸說,“開門大吉,為了以後能使您學說傳播得順,您就在這先做一次試習吧。”“講講吧,您的傳道,就從俺莊開頭吧。”

  “好,那就試試。”禁不住幾個人的勸說,老聃先生答應了。“不過,”他又加上一句,“這講學,不宜聽眾很少,能不能想個法兒多叫來人,能不能也叫土嶺圈外村上的人們也來呢?”

  “是的,是的,讓我們計較一下。”安沱說。接下去,四個人一起尋起法子來。

  月亮升起來了,又大又圓,又潔又白,靜靜地,將柔美的銀輝灑在地上,灑在安沱家門前那棵枝葉濃茂的大柳樹上,將那枝影和葉影印得十分清晰,活生生地象是一幅加點彩味的水墨丹青畫。這活脫脫的如畫一般的夜色呀,使安莊甜甜地沉在神秘中。

  在大柳樹和月牙大坑之間,有一個不怎麼大的小廣場。安沱的兒子將一個三尺多高的粗木柱在場中心已經掘好的土窯之中立直埋好;將一盞燭炬(火炬)放在木柱頂端之上;將一個矮矮的小木幾在木柱後面放好;將一個蒲團放在木几上,並將一捆黃絹包著的竹簡放在幾頭。徐甲牽著那頭青牛,和桑楚、安沱一起走到這裡來。徐甲一聲不響地和青牛並排兒站在地上。事情剛一開始準備,就引得不少的小孩來看稀奇。

  安沱的孫子掂來一面銅鑼遞給庚桑楚。桑楚舉錘擊鑼,咣——!咣——!咣——!咣——!震人心弦的悅耳聲音在夜空之中徹天徹地地響了起來。桑楚一邊敲鑼,安沱一邊配合聲音大聲喊叫:“都來看哪!表演牛術啦!都來看哪!表演牛術啦!”

  霎時間,全村的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全都來光了。連土嶺圈外一些村莊上的人們也來了。

  “坐下,坐下,眾位都坐下!”安沱大聲組織會場說。

  人們很聽話地以火炬為心,圍坐成一個半圓形。燈月交映,將這裡照得如同白晝。眾人坐著,一個個都不怎麼發話。安莊的人因互相之間答腔的很少而更是一聲不響。他們大部分坐在地上,一部分人坐在自己帶來的蒲糰子上。安榔頭在人圈一邊的最裡層接近木柱子的地方,他是坐在自己帶來的木頭墩子上。這是一個四十上下,中等個頭的紅臉人。他吃得很胖,脖兒梗兒幾乎和頭一般粗,紅紅的大臉油光明亮。脖子上暴出的大筋曲曲連連地通到兩耳門上。

  安沱往前上了一步,站在半圓的人圈中間,對著所有來場的觀眾抱拳往圓圈拱一拱手說:“諸位觀眾,也是諸位聽眾,您們都來到了,請讓我先說幾句話。今晚將諸位請來,不為別事。有一位老氏先生,有人也稱他為老先生(老子)。這位老氏先生是從周天子那裡來。天子派他替天傳道來啦。”

  “替天傳道?”

  “啥是替天傳道呢?”

  “傳道,咦!稀罕。”

  人們感到十分新奇,七嘴八舌地說著。那時對於講學,人們很少見過,因而引以為雅。對於替天傳道,人們根本就沒見過,倍感新鮮,倍感稀奇。所以一個個都很高興。

  “在老氏先生沒傳道之前,我先替他問幾句話。”安沱說,“他的一個朋友的女兒,名叫梅嬴,是個啞巴,在楚陳之戰中失蹤,誰若發現線索,請告訴一聲,一定重重致謝。”接著,他把梅嬴的模樣作了描述。

  “老氏先生帶來的有一頭青牛,一個牛童。”見沒人言聲,安沱又說,“這牛童會表演牛術,每到傳道之前和傳道之後,他都要表演一下牛術呢。在老氏先生沒來以前,先讓牛童表演一下倒騎青牛。好啦,來吧,倒騎青牛,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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