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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公公撤下了茶,國主又衝著他的背影喚道:“端上來吧!”

  姚公公又小心翼翼地呈了上來,默默不言。

  國主覷了他一眼,說道:“也就你陪著朕的時間最長,朕知道你從來不說不該說的話,哪怕朕有錯誤的決定,你也從來不吱一聲。這或許就是你的好處了。”

  姚公公略低了頭:“承蒙官家誇讚,老奴不敢。”

  國主問道:“今日之事,實在是大出意外,朕像是被潑了一瓢冷水,朕也在反思,難道朕崇信佛理,就真的不可為麼?”

  姚公公道:“老奴並不懂佛,故而不敢妄言。只是老奴也聽寺人說起:‘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人人都有心,人人都是佛。心佛原本為一,為何有聖凡之別?’所以,老奴覺得若是信佛,從心底深處去感知、去修為,就是最好的修行,又何必動輒大費周章呢?”

  國主陷入了沉思中,神色鬱郁。

  良久,他才頹然傷感道:“你未嘗說得沒有道理,只是,朕做不到心即是佛的境界,所以只能以身作則,在國中推崇佛理了。”

  姚公公憂心喚道:“官家……”

  國主興致索然地抬手:“罷了!讓朕靜一靜。”

  國主憂心煩擾,信步走了出去,不知不覺走到了牛頭山下,抬頭即可仰望到清涼寺的巍峨雄壯,又見大雄寶殿更是莊嚴肅穆,心中頓時生出的崇敬之心。

  又想到小長老為自己擋了摔斷的金佛手,心中頓時充滿歉意,匆匆往清涼寺的住持房中走去。

  禪房布置清雅卻並不簡淡,一應物品若是仔細甄別,便知是價值連城。

  小長老身負重傷,床前圍了好幾個太醫,正忙著給他療傷。

  見國主前來,小長老正欲起身,國主忙將他按到在床上,心有愧疚:“你的傷勢如何?”

  小長老忍痛道:“阿彌陀佛,有賴佛祖保佑,並無性命之憂。”

  他身旁的太醫說道:“小長老的胸骨被壓斷,索幸並未傷及厲害之處,微臣接骨之後,再驅除體內淤血,如此便可萬保無虞。”

  國主愧疚道:“若不是因為朕,你也不會遭受這樣大的意外,是朕向佛之心太急、太快,才至於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所以,朕在想,今後興佛之事的大可減半,諸郡僧人也不再增添,至於給金佛的開光儀軌,就暫時停一停吧。”

  小長老搖頭道:“否也!否也!”

  國主感到奇怪:“小長老覺得朕此行不妥麼?”

  小長老道:“國主拜佛念佛,卻不能行佛,如此搖擺不定,又怎能臻於‘淳高之境,以達佛是佛,心是心;佛是心,心是佛的渾然兩忘之界’呢?況且今日金佛傾塌,未嘗不是一種警示,警示國主學佛不誠,如若此,倒不如不學。既然國主與佛終究無緣,貧僧今日就此辭別國主。”說罷,也不顧太醫還在給他包紮傷口,就要掙紮起身。

  國主忙攔住了小長老:“小長老勿要如此!小長老若是真的離開此地,豈不是要讓朕下半輩子都活在悔恨自責中麼?”

  小長老道:“阿彌陀佛!修佛之人需‘莊嚴施捨,齋設持誦,月無虛日’。國主已經疑心懈怠,又怎會努力精進、修菩提心,得大圓滿?想來貧僧與國主的緣分也已經到了頭了,貧僧自當離去。”

  小長老硬撐著起身,從禪床上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殿外,包紮傷口的鮮血大片地滲出,觸目驚心,那鮮血一點點,似乎都泅開在國主的心中,國主再一念及他的救命之恩,更加於心不忍。

  國主急道:“小長老且慢!”

  小長老心中暗喜,遂止住了腳步。

  國主道:“是朕愚妄了。朕不該半途而廢,既是如此,開光儀軌擇日繼續進行。”

  小長老聞言,方才清怡道:“阿彌陀佛,善哉!”

  如此,汪煥的諫言終歸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街上傾塌的金佛在重新整頓之後,連夜修葺,不過是在七天七夜之後,又整頓一新,而明天將迎來金佛入宮的盛大儀軌。

  嘉敏聽此消息,只覺得灰心喪氣。

  難道,汪煥以死諫言還不能讓國主悔悟麼?

  她可以在萬人面前給國主留足顏面,但是私底下,她不得不向國主表明自己的真實想法。

  主意已定,她決定插手國政,向國主諫言。

  ☆、第五十五章 削廁籌(2)

  嘉敏對國主道:“臣妾萬分致歉,明日的儀軌臣妾是不能去了。”

  國主大感意外:“不能去?國後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臣妾並未覺得身子不爽,也並沒有不適之處。”

  “那為何不去?”

  “臣妾有一言,積壓心中已久,不說不快。”

  國主已經隱隱知道她所說為何事,靜靜佇立,冷肅道:“後宮不得干預國政。國後,你可知朕一直希望你乖巧順從,做一個不忤逆朕的聽話小女人?”

  嘉敏道:“臣妾自知不該提起國中崇佛之事,但身為國後,就不想看到國主一錯再錯;身為國母,就不想看到子民遭受禍患……”

  國主冷冷道:“難道在你看來,朕讓國民崇佛,就是給他們帶來禍患?”

  嘉敏道:“國主崇佛,本是出自善心,可善心被人利用,就成了禍患。如今宮中造寺十餘,都下佛寺幾滿,窮極奢華。又普度諸郡僧,募民為僧,廣出金錢,農人不務農,上下狂惑,以至於供養僧尼萬餘,膏腴金銀,不計耗竭。臣妾憂心,所以,臣妾明日不能去。”

  國主瞅著嘉敏覷了半晌,才緩緩道:“嘉敏,什麼時候,朕才覺得與你如此生疏了?朕一直以為,朕身居廟堂之高,為孤家寡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才能真正地懂得朕,理解朕,所以朕才會覺得你是最獨一無二的人。可是現在,朕從來都沒有像此時此刻覺得,與你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

  “臣妾一直以為自己是最懂得國主的人,正因為臣妾懂得國主,憂心國主,所以國主走到了河邊,臣妾才想到要拉上國主一把。”

  “罷了!若是以前,朕聽到你的甜言蜜語,朕會很開心。可現在朕不願聽!你若真的懂得朕,在乎朕,你若是思朕所思,想朕所想,就不該像之前那樣關切林仁肇!就該和他劃清一切界限!”

  嘉敏愣了一愣,倉惶地望著國主,原來,他這些日子不說,卻還是介意林仁肇的。

  原來,因為林仁肇,國主已經不信任她,已經聽不進去她的諫言。

  可她仍不死心,喚道:“官家!臣妾所言皆是字字出自肺腑之言!”

  “自朕登基以來,快樂鮮有、愁苦日多。朕雖有詩詞書畫作伴,又有滿宮貌美嬪妃相陪,可是朕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開心過,朕每每做噩夢,都夢見國破家亡,每每都是夜半驚醒。而唯在信佛之後,朕的內心才真正地充盈豐實,唯有在向佛祈禱崇敬之後,朕才能夜夜安然如夢。國後,難道,連這點朕感到欣慰、有所寄託的事,你也要勸阻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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