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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郊石刻場中,早已經完工的釋加牟尼金佛也已經鍛造完畢,只等這一天的祥瑞之日,迎進宮中的清涼寺中。

  這一日,天朗氣清,和風徐徐,果然是個極為祥瑞的日子,城中的大道上已由禁衛軍開路,道路兩邊,百姓夾道、爭相觀看。

  嘉敏起了一個大早,袈裟裝扮,這一日她要擔當起國後的身份和職責,與國主一起迎接釋加牟尼金佛入寺。

  一路上寺人護持,百姓擠擠挨挨,肅然觀看,嘉敏乘坐於車輦之中,對於這場浩大的開光儀軌,她隱隱有些擔憂。

  那尊佛像聖潔尊嚴,金光燦燦,奪目光華,又高達三丈有餘,十分巍峨雄壯。

  由小長老開路,請佛入宮,眾力夫齊聲吆喝,一起用力,承載金佛的車軲轆悠悠地在馬路上轉動,眾人一片山呼之聲,而嘉敏卻在這山呼之聲中感到越來越不安。

  金佛在寬闊大街上徐徐移動,光輝耀眼的金光在城中灑下了灼熱燦燦的光色,成了金陵城中最勝美的風景。

  眼看宮城大門遙遙在即,力夫們大聲吆喝,一個個早已經是汗流浹背,那金佛也漸漸失去了平穩,突然間更快地移動起來。

  在轉過街角時,金佛突然傾斜,原是各角度的速度不均勻,轉過街角又太急,那捆束金佛的繩索不堪承受重力,“咔”地一聲斷裂。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金佛已壓倒街旁的房舍,正暗沉沉地、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眾人大亂,奔逃而散。

  街道上早已經被雲山雲海的信眾圍得水泄不通,就算是想逃也已經是無路可逃。

  周嘉敏坐在攆轎上,看那巨大的陰影傾向自己,絕望地閉上了眼。

  她所憂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混亂的人群中突然躍出一個身影,嘉敏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被那黑影撲了出去。

  緊緊隨之的是驚天動地的巨響,以及,無數聲哀鳴慘叫。

  煙塵滾滾,哀聲四起,更有一股濃稠的血腥味四處瀰漫。

  嘉敏覺得腰背像是斷了般地痛,推開了緊緊抱住自己的人,才發現他是曹仲玄,她又驚又奇:“怎麼會是你?!”

  曹仲玄的背部被飛竄的金屑割出了傷口,他苦澀一笑:“也真該我倒霉,誰讓我離你最近?”

  現場一片混亂,國主也摔在地上,金佛的手指剛剛砸在他身邊的車轅上。

  他記得混亂中,似乎是被人推了一把,耳畔邊傳來有些壓抑的痛呼聲,國主心下一凜,是小長老被砸中了。

  原來,剛才在危急關頭,是小長老將國主推了出去,而小長老自己卻被金佛給壓得無法動彈。

  國主大驚:“來人,太醫!快傳太醫!”

  一片混亂之中,太醫匆匆趕來,將主後速速安頓好,又讓人合力將小長老抬了出來。

  小長老的胸骨被壓斷了,被太醫們抬走之前,對國主說道:“請佛崇聖,儀軌萬不可因此廢止!”

  國主看向街角處,一片混亂不堪,突然從底下里跑出來一個臣工,那臣工大呼道:“造孽啊!造孽啊!”

  國主不悅:“何人喧譁?”

  早有禁衛攔住了那臣工的去路,亮出了兵器。

  臣工不顧阻攔,冒死跪在地上,仰天痛呼道:“荒唐啊!此時金佛傾塌,難道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嗎?”

  國主大為不悅,喝道:“朕問你是誰?!”

  臣工呼道:“小人汪煥,斗膽諫言!”

  國主左思右想,並不識得他,姚公公小聲提醒道:“是秋闈的進士,暫未做官,故而國主並不識得他。”

  國主點了點頭,問向汪煥道:“汪煥,你若是反對朕崇佛,那就早點閉嘴。朕不想再聽到任何片言隻語!”

  汪煥明知自己的言語會忤逆國主,卻偏偏耿直著脖子說道:“小人正是為此而諫!國主若是不讓小人說完,小人……小人寧可……”他左右看一看,突然之間拔出了禁衛的長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國主若是不讓小人說完,小人寧可血濺此地!”

  國主龍顏盛怒,“大膽汪煥!此處有金佛,更有無數僧人,你敢做出如此大不敬之舉!”

  汪煥意氣逼人,朗朗大聲道:“小人肺腑之言積壓了數月,不吐不快!過去的梁武帝崇佛,用自己的血謄寫佛書,還將自己捨身為佛寺里的和尚,屈膝為僧人行禮,披散著頭髮為僧人踐踏!如此捨身四次,朝廷出資數億元才一次次地將梁武帝贖回來……”

  國主氣得嘴角搐動,微微傾了身體,沉聲問道:“你是將朕比作梁武帝?”

  汪煥道:“恕小人直言,官家連梁武帝都比不上。”

  國主的拳頭攥緊,眉宇之間驟現戾色:“汪煥!你不要以為朕戒殺生,就真的拿你無可奈何?!”

  汪煥絲毫不為所懼,鏗鏘直言道:“梁武帝虔誠信佛,餓死在台城!官家今日事佛,未曾刺血踐發、捨身屈膝,小人唯恐終有一日,官家的下場還不如梁武帝!”

  汪煥此語一出,猶如銳利的長針,鋒利無比地扎向國主,周圍亦是鴉雀無聲。

  國主將拳頭攥得更緊,指甲幾乎嵌入了他的皮肉。

  眾人皆等待國主的宣判,暗暗為汪煥這個冒死之徒捏了一把汗。

  嘉敏於心不忍,說道:“汪煥言辭激烈,實在是狂妄無比。只是此時場面混亂,還需打理灑掃場地。國主若是想要懲治此狂徒,不妨回了宮再慢慢處置。”

  國主眉峰之中的戾氣方才漸漸消散,一來他心中雖然惱恨,但不想在佛前殺生;二來,他心中也有些動搖,難道,他如今的舉措當真是錯了嗎?

  一向以果敢諫言著稱的潘佑也上前一步說道:“微臣向道不向佛,故不能在崇佛一事上多有見地。只是微臣覺得汪煥之言雖激切,但並無不可取之處,還望官家三思再做論處!”

  國主略一思忖,將心頭之氣暗暗壓了下去,對汪煥道:“在你之前,亦有兩個臣工向朕諫言,說的話尚且沒有你的直白明了,你知道朕是如何懲處他們的嗎?”

  汪煥耿直道:“小人不知。”

  國主面無表情:“一人打入大牢,一人貶謫於千里之外。你說,朕該如何懲治你呢?”

  汪煥大有慷慨赴死之決心,凜然道:“該說的小人已經全部稟明,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地。至於是死是活,小人已經無以顧及更多。”

  “好!好!好!”國主連聲嘆道,“朕欽佩你的勇氣!朕今日不與你計較。”

  汪煥本是抱著一死的決心,聽到國主如此處置,伏地而拜道:“官家聖明!”

  國主冷笑道:“你不用高興得太早。朕雖然免了你的罪,但並不意味著朕就接受了你的諫議。”

  國主命擺駕回宮,回了自己的書房,卻是心煩意亂。

  姚公公忙上了茶,國主擺了擺手:“撤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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