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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珠想起自己曾經侍候國主溫泉沐浴,那般刻意精心也只能換回過得國主的驚鴻一瞥,心中定了定,才接著說道,“官家是深情之人,奴婢從不曾有妄念。”

  國主掰開她的手,轉身端詳著眼前的女子,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端詳著她,在他的眼裡,也是第一此看到她的端雅大方,沉穩默默,再細細瞧了幾眼,訝然發現她在國後身邊服侍多年,身上的氣質竟與國後有幾分相似。

  “你服侍國後多年,辛苦了你,是朕疏忽了你。”

  流珠搖了搖頭,“國後待奴婢情深意重,奴婢只恨不能以身報答,由何來辛苦?只是斯人已逝,奴婢縱然有仙術在身,也換不回國後的婀娜身影、清歌妙舞,所以奴婢只能活得更好,才能忘記曾經得蹉跎,忘記生死無常、人世倥傯,才是對國後最好的悼念。”

  國主苦澀一笑,“總是白駒過隙一般,活得再好到頭來仍是寂寥人散,又能奈何?”

  流珠抬起淚眼,心中焦急,情也切切,“請官家愛惜自己,珍重自己,官家總是生出這些哀婉淒涼的感慨,奴婢每每心中都是一遍遍刀割的疼。若是國後知道官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只怕芳魂哀痛,也難以登天了。”

  “是嗎?娥皇是真的會責怪朕嗎?”國主抬頭往望向空中,雪花精靈似地飛舞,如果他的愛妻已經登天,為何這些日子連一個夢也不曾帶給他呢?難道真的是自己的頹廢蕭索讓她不能羽化成仙?

  流珠踮起腳,為他拂去鬢角邊的雪花,“夜色已深,官家若是再不回去,只怕下人們找得急了。”

  國主執了流珠的手,往宮道上走去,地上淺淺兩行腳印,在漫天飛舞的紛揚大雪中,變得越來越淺,唯有灼灼開放的梅花散發著愈加濃郁撲鼻的香氣……

  第二日,內監的傳令令闔宮都為之震動,服侍國後的宮女流珠封為了溫修容,代行國後之職,掌管後宮大小事務。

  ☆、第十六章 萬獸園(1)

  周嘉敏身上的鞭傷漸漸癒合,喝了些滾燙的薑湯,躺了些日子,風寒也好了很多,只是依舊在病中,常常氣短聲促,臉色蒼白,渾身無力。

  在芩姑的照應下,她單獨住一間屋子,謄抄經書。

  佛經最能怡情怡性,她的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亦漸漸地癒合,如果就此青燈一盞、經書漫漫地了卻殘生,那便也是她的歸宿,或許這也是老天爺對她的最大懲罰。

  掖庭里金鳳、郭艷等人再也不敢尋釁挑事,甚至見到了元英也遠遠地躲著,偶爾罵些不乾不淨的話,倒也不會對周嘉敏造成性命之虞。

  阿茂依舊常常往掖庭里跑,常常帶來宮中最新的消息,前些日子惶惶不安地說宮裡有御女死的死,瘋的瘋,還有的被打入冷宮,今兒個卻興致沖沖地跑了進來。

  “什麼事兒高興得跟哈巴狗兒似的?”周嘉敏倒是難得見到阿茂這番情貌,有些新奇。

  阿茂一進來就眉開眼笑,“今兒的確是個好日子,難得有冬日的陽光,不僅是宮裡有喜,就連姑娘也是容顏煥發,看起來病是大好了呢!”

  周嘉敏勉強笑了笑,“我哪裡是容顏煥發,不過是身子略覺得好些,如此,還要謝聖尊后讓我謄抄經書,擺脫了多日的憂勞心悸。”

  “聽元英說,姑娘前些日子夜夜咳得不能寐,最近可是好了?”

  周嘉敏點了點頭,“好些了。你也別賣弄了,你還沒告訴我宮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在前面聽說宋朝的使臣來了,在金陵城中盤桓了半月有餘,國主只是礙於禮節見過他一次面,好酒好菜地打發了,又叫韓王帶那使臣在金陵城中訪古尋跡,就是不與他提及正事。”

  “正事?什么正事?”周嘉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些年國主每每遣使赴宋朝貢,她知道國主為此事積鬱於心,在他心緒低迷的關頭,若是再有國事紛擾……

  “是為國主續弦的事呢,那使臣是為中朝皇帝的表妹提親的來了。”

  一直一言不發的元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聽說北宋皇帝魁梧挺拔,他的表妹也一定是生得人高馬大的,說不定長得跟我一樣!千里迢迢送到金陵城來,可見一定是個凶蠻嫁不出去的人了。”

  她說話聲音洪亮,又有些敦厚不識人情,笑了數聲方才注意到周嘉敏的臉色已經鐵青,便忙捂了嘴責怪阿茂道,“瞧瞧你都說了些什麼,不是說有好消息嗎?怎麼盡說些讓姑娘不高興的?”

  周嘉敏手心中的汗珠沁出,“宋朝行事未免過分!姐姐遺體尚未入陵,怎能論及新國後一事?宋朝這不是存心欺負人嗎!”

  阿茂忙道:“姑娘歇歇氣,我還沒說完呢!國主與昭惠國後伉儷情深,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談及娶親一事?國主隨意敷衍著打發那使臣回國了。”

  元英一拍胸口,害怕道:“哎呀!那使臣求親不成,灰溜溜地回去了,不知道北宋的皇帝會不會為難我們的國主呢?”

  阿茂瞪了她一眼,“你倒不笨,還能想到這一點。”

  元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捏著衣角,向來別人只說她勤快會幹活,倒很少有人誇她聰明。

  阿茂繼續說道:“的確是有很多朝臣勸說國主納了北宋皇帝的表妹,可國主執意不聽,打發了北宋使臣回去。”

  周嘉敏陷入了沉思中,自從那一大戰之後,江南江河日下,國事衰微,就算國主有力挽狂瀾之力,也改不了大局,北宋勢力日趨強大,在強過宋的虎視眈眈之下,他竟能言辭拒絕求親之事……

  想到這裡,她紅了眼圈,為了姐姐,為了他的愛人,他是可以以一個國家為賭注的啊,他如此至情至性的人兒,上蒼為何又屢屢置他於進退維艱之地?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不能置喙朝政,不能聽他訴說他心頭的難處,連見他一面也是不可能,她什麼都做不了……

  “姑娘怎麼又哭了?”元英慌了神,忙替她拭去了眼淚。

  周嘉敏勉強笑了笑,“我是高興,我高興國主下了如此決斷。”

  阿茂握緊了拳頭:“國主聖明!想讓北宋的女子做我國的國母,休想!依我看,姑娘才有做國母的資質!”

  周嘉敏心頭一震,又驚又痛,狠狠啐道:“你又貧嘴。”

  阿茂摸了摸頭,想起什麼說道:“又有一件喜事兒,聽御前的公公們傳了話說,國主這幾日睡得安穩些,傷懷是傷懷,可總算是緩過氣兒了,臉色也比往常好了很多,也不大作那些悲痛的詩詞,上朝時也是有了些精神。”

  元英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國主最近好轉的原因,我聽說後宮中也變得井然有序,再也不像之前發生些奴婢們鬥毆吵嘴、懶惰扯皮的事兒,宮中的各位主子們也是安安分分的,也沒傳出誰瘋了誰死了的事。奴婢像奴婢,主人像主人。”

  周嘉敏心中的石頭才微微落地了些,國主安好,她才安好,怕就怕,國主永遠也走不出悲痛哀傷,從此便萎靡飲泣。可她在聽到阿茂的下一句話時,一顆心又像是被雷劈電擊一般,只覺得腦子裡都是亂鬨鬨的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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