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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誇張麼?”
“是否誇張,你日後便知。”胡奈青說到這裡便神神秘秘地不肯說下去了。
沈歌在胡奈青觀里養了六七天病。
胡奈青這裡雖說是道觀,實則是他的私產,山上的道觀,道觀所處的山林,乃至山下的良田,統統都在他名下。沈歌甚至還得知,他並無做道士的名帖,嚴格來說並不算正宗道士,只是日常做道士打扮罷了。
荀飛光解釋,“他以道家人自居,並不看重世俗的身份,是以一直未辦理相關手續。”
胡奈青有荀飛光這等朋友,若要做真道士也不過一句話之事,他只是隨性慣了。
沈歌大病後,心態倒有改觀,他私底下悄悄與荀飛光道:“我先前常覺得我還是前世那人,對現在這個世界總有種不上心之感。現如今已託夢與我父母兄長說清楚,我沒有掛礙,方真正算是這個世界的人。”
荀飛光揉揉他腦袋,溫聲問:“如此還想他們麼?”
“想定會想,不過我不會常想。”沈歌看著他一笑,眉目溫和,“荀哥,我要珍惜當下。”
荀飛光應了一聲。
現如今乃七月下旬,八月初才秋闈,時間趕得上,沈歌便想趕去道寧府秋闈。
荀飛光向來隨沈歌心意,當下便告別胡奈青打道回道寧府。
時間勉強算寬裕,回時車馬不比來時急,哪怕趕路,日子仍是一下便悠閒起來。
沈歌內心深處不知是否被這次失魂嚇著了,下如今非常黏荀飛光,兩人幾乎一整日都在一起,沈歌期間還隨荀飛光同騎過一匹馬。
荀飛光的馬乃北邊來的寶馬,十分高大強壯,沈歌也就將將與它一般高。
這匹馬名喚杜辛,脾性有些爆,它誰的的帳都不買,偏偏極喜歡沈歌。沈歌摸它騎它,它都極溫馴,被弄疼了也半分脾氣都不發,仿佛那匹愛撅蹄子的烈馬從未存在過。
沈歌一路走來,倒和這匹黑馬交上了朋友,一路上沒少偷偷給它餵糖,餵果乾,餵雞蛋。荀飛光看在眼裡,也不說他。
蠻子先前被沈歌病一嚇,對沈歌的事情無比上心,自然知道沈歌悄悄餵馬而又未瞞過荀飛光之事。
沈歌原本與荀飛光走得近些,蠻子縱使嘴上不說,背後也要勸沈歌。這一番事情下來,他仿佛迅速接納荀飛光,遇上荀飛光時目光友善許多,碰見沈歌與荀飛光極親密的情形他也未曾再說什麼。
七月末,一隊人馬總算到達道寧府。
荀管事早便準備好別院,荀飛光到後,直接住進去便可。
趕了這麼長時間路,別說綠枝等稍柔弱一些的,就是韶信,也覺得有些累。眾人趕到道寧府的第一日,什麼也未做,只是好好歇息了一天。
沈歌身體雖不大好,但一路被照顧得極妥帖,他反倒是感覺最輕鬆的那幾個,第二日便能出去訪友。
蕭思遠與一干同窗較他們早出發,到得也早。他還溫書過一輪,又出去訪友訪了一圈。
待到七月下旬,蕭思遠還未接到沈歌的消息,心中不由犯嘀咕,就怕他被什麼事耽誤了科考。科考三年一次,若不慎耽誤,便要三年後再來。蕭思遠就怕沈歌錯過時機,不得不再等三年。
好不容易收到沈歌消息,蕭思遠再按捺不住,第二日便邀沈歌出來一聚。
蕭思遠約的是一個茶館,為清淨計,他還特地定了個小包廂。包廂內就他與沈歌兩人,其餘人他誰也未告訴。
沈歌來赴約時還有心情與他帶了包糕餅。
蕭思遠簡直恨不能替他急,接過糕點塞桌上,蕭思遠便問:“你前些時日還在坤究縣,怎麼耽擱到如今這時候才來?”
沈歌接過茶抿一口,道:“我七月初便出發,半路不慎大病一場。荀哥為我尋醫問藥無效,特帶我去乾東府訪名醫,這才耽擱了些時候。”
蕭思遠聽他這麼輕描淡嚇一大跳,仔細端詳之下,發現他果然瘦了不少,不由追問,“什麼病,現下可痊癒了?”
“無事,就是些尋常病而已,後種種原因合在一起,終拖成大病,現在已完全好了。”
沈歌不便朝他解釋前世之事,便將夢魘、丟魂之事掩去不說。
“這就好。”蕭思遠拍拍胸脯,鬆了一大口氣,“若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向夫子交代了。”
沈歌笑笑,“遠兄你莫擔心,我這次特地找高人問過,高人道我運道好得很,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完全用不著擔心。”
“嚯,運道歸運道,就算知曉你運道好,難道見你有事就能不擔心?”蕭思遠瞧他,語重心長道:“沈弟你好好保重自己,不然身邊人也跟著擔心。”
沈歌應是。
“那你如今住於何處?我那邊院子還算大,擠擠能再擠一兩個人,沈弟你若是需要,便搬來我那邊罷。”
沈歌擺手,“不必,我現如今住於荀哥別院裡頭,方便得很。倒是遠兄,你要是住在那邊覺著不清淨,過去荀家別院也成。我出來前問過了,那邊院子夠大,你儘管過來住。”
蕭思遠聞言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一杯後看向沈歌,“你又不是不知,我並不喜你那荀哥。”
沈歌嘆口氣,“遠兄你並非不喜荀哥,只是不喜我與他在一起罷。”
蕭思遠輕哼一聲,“知曉你還說。”
沈歌沉默半晌,忽然問:“遠哥,你當真覺得荀哥對我有意思麼?”
“你說呢?”蕭思遠斜眼看他,“你自個想想,非親非故一個人,若不是他真對你有意,憑什麼幫你這麼多?又讓你去他莊子裡住,又教導你課業,還帶人親自護送你過來秋闈?若不是清楚你們底細,我都要懷疑你們是否已成親,恩愛不已,方會片刻都不能離。”
沈歌臉上悄悄紅了一片,他端起茶杯掩飾臉上表情。
蕭思遠又教他:“恩情歸恩情,感情歸感情,沈弟,你自小聰穎,可莫要陷進去。我當真不想有朝一日還去吃你與一男人的成親酒!”
沈歌不言,他在心中悄悄嘆口氣,現如今說這些為時已晚,他怕是已經陷下去了。
第35章 考後
眼見要科舉, 沈歌再不敢出門, 日日關在家裡苦讀。
本朝立朝不過幾十年, 今上宏圖偉治,政治清明, 整個國家頗有種勃勃向上之景。
沈歌所在的道寧府不算科舉大府,考的人卻也不少。沈歌從荀飛光處得知, 一齊有六百三十二人下場。
秋闈又稱鄉試,考三日, 八月初九開始, 十一日放歸。
沈歌原本不敢過來應考,就是因這秋闈太折騰人。
這幾年都冷, 八月初的天氣, 即使未到飛雪地步,早晚風颳過亦頗為穿膚透骨, 身子骨弱的人少不得還得顫上一顫。
按官府規定, 考生需穿“拆縫衣服,單層鞋襪”下場, 按沈歌先前的身體底子, 他若這樣穿上三天,必會染上風寒,說不得還得一命嗚呼,縱使勉強能考上,也不一定有那福氣去享用舉子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