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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指有他熟悉的香味,是剛才她抱住他時沾上的他的古龍水。

  這個時候,他根本不管她在說什麼,只要看著她就好,只要感覺著她手心淡淡的溫度就好。

  微妙的氣氛隨著他們的氣息散開在四周,戀人的敏感讓她察覺到他的眷戀。她放開手想去擁抱他,他先一步把她攔下,他說:“給我時間。”

  她拼命點頭。

  他又說:“在那之前,別來找我。”

  她拼命搖頭:“不行。你肯定又會像六年前那樣,先騙我你不走,然後出其不意地就走掉。”

  他說:“我不會。這幾年我一直在找方法,讓我能夠面對你。在找到之前,我不想見你。”

  “你不要這樣,”她痛心地勸說,“不要把過錯扛在自己身上,我的遭遇是巧合,是命運,是很多事情加在一起的蝴蝶效應,這跟你發的誓沒關。你不要自責了。”

  “給我時間。不要見我。”他重複。

  她知道,該說的能說的,六年前都說了,現在對他再講下去也沒有用:“那你說,給你多少時間?”

  他忽然開起了玩笑:“如果三十歲之前我還是這樣,你就找個男人嫁了吧。”

  她亦開玩笑說:“我倒是想啊。可是你確定你不會殺了我老公嗎?”

  他愣了一下,認真想了想,自己也很意外地說:“我不確定。”

  她驚訝,驚訝過後是深深的無奈加動容,她很想抱他,可他又做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頭轉向窗外。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聽了一會兒說:“我馬上就來。”

  放了電話,他默默無言地看她。

  “要解開你可以。”她翻開包拿出紙和筆,問,“你的手機號嗎。”

  他報了一串數字。

  “你公司地址。”

  他說了一個地址。

  “原來那是你開的公司啊。”她欽佩,接著問,“家庭住址。”

  他說了住址。

  匆匆寫完,她寶貝似的把記事本收起來,又從包里拿了手銬的鑰匙,開鎖的時候,她嘀嘀咕咕:“有時候,真希望你能別這麼愛我。”

  在窗外對他揮手,她用嘴型對他說:“我等你。”又比了個我愛你的手語,她胸懷舒暢地走了。

  他坐到了駕駛座。陸文森很快來到車前,坐進副駕駛。

  他說:“今天會議取消,安排到明天。”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陸文森詫異地問:“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他說:“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陸文森下了車,他直接發動車子。

  幾年來他一直在做心理治療,他期望人類發明出的解剖我們心靈的手術能夠幫他打通被誓言堵住的血脈。

  誓言,這個虛妄的東西,像一把手槍抵在他的胸口,以至於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心臟就會被擊碎般地疼。

  他的醫生是個四十歲的心理博士。寬厚的中年男人,他想他父親老了,應該也差不多是這個模樣。

  他讓他躺在寬大舒適的躺椅上,問他:“以你為人謹慎,她不可能找到你。為什麼今天沒有躲開她?”

  他望著淺藍色的天花板說:“早上我接到溫哥華的電話,我媽媽被診斷出絕症。”

  “所以……”

  “你看過最近非常風霏的魔幻電影嗎?那些孩子說,訂立誓約的見證人如果出了問題,那誓約的力量也會減弱。”

  “你……”

  “我瘋了是嗎?”

  “不。來我這兒的沒有真正的瘋子。”醫生轉移了話題說,“不管怎樣,你能見她,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那麼,你見到她的時候還會有痛苦的症狀嗎?”

  “你說呼吸困難和心絞痛?”他仔細回想著當時的感受說,“似乎減輕了。”

  醫生欣慰地說:“看來我們這麼長時間的催眠,還是有用的。”

  他笑著說:“我會這樣,真讓人匪夷所思。”

  醫生說:“人類潛意識有四分之三都沉在水中,每天都會在我們身上發生很多連我們自己都說不清的反應。不必介懷。”

  他閉上眼睛說:“幫我催眠吧。我現在很難平靜,但是必須好好兒睡一覺,明天還有重要的會議。”

  醫生點頭,走到他的後方,用低沉的聲音說:“請注意聽我的聲音。現在,你感覺身體慢慢地變輕……”

  緊繃著的肌肉在醫生的催眠聲中放鬆下來,胸口也不再那麼疼。他看到了她的房間,她凌亂的床,他一頭倒了上去。

  回到醫院之後,護士長大抓狂,把常曉春叫到辦公室數落了一頓,說她讓她的頭在媒人圈子裡都抬不起來了。

  常曉春連道歉帶討好才換得護士長一個笑臉。

  劉小卷見機行事,把她從護士長手裡救走,路過醫生辦公室,她瞧了一眼說:“徐絮今天沒來上班?”

  劉小卷雙手往口袋裡一插:“去跟她老公過性生活了。”

  常曉春已經習慣了她彪悍的語言,還是忍不住歪了歪嘴角,問:“她老公捨得從日本回來了?”

  “一年就回這麼一次,一次回三天。我來大姨媽還比他勤呢。”劉小卷撇撇嘴。

  “飛機票貴嘛。”常曉春鉤住她脖子,“走,放風的時間到了。”

  醫院的病人,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可外出活動。在拉滿鐵絲網的操場上走走,散散步,說說胡話。

  “其實我是從火星來的。”

  “哦。”

  “你去過火星嗎?”

  “嗯,去過,我爸在那兒。”

  “……”

  剛來時覺得荒唐,現在已經聽慣了,常曉春一邊看著病人,一邊跟劉小卷抽抽菸,聊聊天。

  人們依賴菸酒就和依賴藥物一樣,心中有一些積壓的塵埃只能隨著煙大口吐出。一口,兩口,三口。每天三次,每次五到十分鐘,一次都不能少。

  她們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都染上了這個毛病,總歸有個人陪自己墮落,也不覺得那麼寂寞。

  劉小卷說:“你有心事啊。”

  常曉春說:“我遇到了以前的男人。”

  “你高中時的那個男朋友?你還愛著他?”

  “我愛他,他也愛我。”

  “那就複合唄。”

  煙霧在常曉春鼻尖縈繞,等那些煙都散開了,她說:“到底都有些什麼理由會讓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在一起呢?”

  拿煙的手搭在蹺起的腿上,劉小卷望著湛藍的天空說:“很多原因啊。比如兩家有世仇。比如有一方死了。要麼是兩個同性戀。又或者他們有不可調和的文化障礙……”

  她抽了口煙,想到什麼兀自笑起來,說:“如果一個在非洲,一個在南極,估計也很難在一起。”

  常曉春說:“如果是因為一個誓言呢,一方發誓永遠不跟另一方在一起不然就讓對方死去,怕誓言兌現,所以不能在一起。”

  “不是吧,”劉小卷低下頭,歪著脖子看常曉春,“這人絕對是個傻子。”

  常曉春點點頭:“我也覺得。”

  劉小卷彈彈菸灰,又感嘆一句:“不過,卻是個深情的傻子。”

  常曉春看了她一眼說:“其實,你又不是不懂感情,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談戀愛?”

  劉小卷猛地搖頭,搖了一陣子才說:“我生下來我爸媽就請人給我算過命,說我這輩子註定要離婚。我爸媽離婚我已經很痛恨了,我可不想自己再離了讓孩子受苦。”

  常曉春一口煙嗆住,咳了咳說:“我的好妹妹啊,那是封建迷信哪。”

  “我的好姐姐啊,你覺得我這種性格的人適合婚姻嗎?本身就不適合了,幹嗎蹚那渾水。”

  “婚姻是後話,戀愛談一談又沒事。哎,看著我。”常曉春抬起劉小卷的下巴,“你在涉外醫院遇到的那個法國佬,我看出來他挺喜歡你的。幹嗎不跟他談著試試?”

  劉小卷拍掉她的手:“我才不跟外國人談,一身毛跟牲口的似的,名字又臭又長,叫什麼查理斯*弗蘭克*路什麼什麼,我記不住啦,總之每次幫他登記都會寫錯,害我被護士長罵。”

  “你就沒一點兒喜歡他?”

  “不喜歡。我還把他送的戒指扔了,他差一點兒哭出來。”

  “哭出來倒好了,沒哭出來就是真傷心了。”

  劉小卷露出傷感的表情:“沒辦法啊,他憧憬一個幸福的家庭,但我不行,我肯定要離婚的。與其以後傷心,只能現在對他狠一點兒了。”

  常曉春摟過她說:“我的好妹妹啊,你到底是怕封建迷信,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好哇,”一個男聲插進來,“白衣天使居然抽菸”

  劉小卷面露猙獰,大吼一句:“老娘就抽菸了怎麼著。”

  新來的實習醫生連絡,一張圓臉,胖胖的身子顛顛兒地跑著說:“我告訴護士長去!”

  “你敢去!”劉小卷拔腿便追。

  一想到護士長大發雷霆的樣子,常曉春心裡打個寒戰,也跟著去追連絡。

  三個人在走廊上瘋跑,主任看到了,從辦公室出來喊:“你們收斂點兒,注意儀。省得老有居民反應說看到我們這兒有病人跑出去了。”

  他們才不管,繼續跑。連絡跑進護士站驚喜地宣布:“護士長,劉小卷和常曉春在醫院抽菸!”

  護士長正在講電話,煩躁地揮手讓他出去。連絡被趕出來,跌進劉小卷和常曉春的懷抱。兩個人一個掰手,一個掰腳,疼得連絡哇哇叫。

  “什麼!不行?”護士站傳來更大的吼聲嚇住她們。

  “你再跟他們說說啊,沒辦法也得想辦法,不能讓樓建起來就這麼閒著吧。”護士長走來走去的,發了一通火之後說了一句,“就這樣吧。”把電話掛了。

  護士長走出來之前,常曉春和劉小卷同時給連絡一個威脅的眼神。

  門推開,劉小卷把連絡踢倒一邊,上前問:“什麼事啊?”

  護士長抓抓頭皮說:“原來談好的醫療設備,人家嫌錢少,不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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