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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跪了太久,渾身都疼,可比不上心裡一陣一陣泛起的冷。

  葉靖軒就站在她身邊,他甚至不彎腰,只慢慢撫弄她漂亮的長髮,過了一會兒才和她說:“別哭,好好留著你的嗓子,別把聲音弄啞了……”

  他說著說著竟然笑了,一把揪住她的頭髮逼她抬起頭,夏瀟嚇得一下就叫出聲,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拉著他的手哀求。葉靖軒靜靜聽她說話,告訴她:“別胡鬧,別挑戰我的底線,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葉靖軒確實什麼都給她,他高興起來的時候也寵著夏瀟,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給予的一切,完全滿足了一個女人的虛榮心。他無所謂的退讓和縱容,讓夏瀟得到的越來越多,也讓她心裡刮出一個洞,永遠填不滿,她什麼也握不住。

  葉靖軒把給不了那個女人的一切盡力都給她,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個,他不愛她,所以他毫無顧慮。

  這不是感情,連施捨都談不上,充其量……是他求不得。

  葉靖軒說完那句話就放開手,轉身向外走,扔下夏瀟癱軟在地上,無聲無息地流眼淚。

  方晟已經退到門邊,他甚至沒再去看她,盡職盡責地守著包間。

  夏瀟腿都麻了,起不來,幾乎爬著向外挪動,方晟依舊沒低頭。

  她發了狠,一把抱住他的腿,方晟總算有了點表情,靜靜地站在那裡從上而下地看她。

  夏瀟掙扎著問:“你再可憐我一次……告訴我,我到底哪點像那個女人?”

  她是個贗品,可她遠比阮薇完美。

  方晟連口氣都沒變:“那不重要,你就算再像她,只要把她幹過的事都干一遍,你早死過一百次了,原因很簡單,你不是阮薇。”

  他推開夏瀟的手,公事公辦地讓人進來扶她送走。

  對街的花店今天打烊很早,阮薇收拾出來很多東西,挪出去等在路邊。有人路過,對方就住在附近,因而認識她,好奇地問這是怎麼了,阮薇解釋說過幾天準備休息一陣,收拾收拾東西就要停業了。

  嚴瑞學校里沒什麼事,早早過來接阮薇搬東西回去,車就停在路邊。阮薇和他一起把東西放好就要走,葉靖軒卻突然從“等待戈多”里追出來。

  嚴瑞沒動,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和平常一樣示意阮薇別在馬路上愣著,先上車。

  阮薇手撐在車門上,終究猶豫了一刻,再抬眼只看見一整片樹的影子。葉靖軒手裡拿著那把梳子喊她,一瞬間整座城市都淪為舊日背景,他站在那裡,像暗淡的畫布上抹不開的一抹暗,幽幽中透著僅存的光。

  她從他指fèng之間依稀還能分辨出梳子上的字—萬世永昌,白首齊眉。多好的一句話,不朽不腐的木料,相濡以沫的夫妻,都是這世上最難得的緣分。

  原本它寓意美好,舉世無雙,可惜他們太年輕,守不住這樣的福氣。

  誰不艷羨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只是最美最難留,那些日子過得太快,他們還不懂珍惜,轉眼成空。

  阮薇知道葉靖軒要說什麼,她搖頭,隔著一輛車的距離看他,平平淡淡地先開口:“我過一陣就不開店了,可能不再來這邊,今天把它還給你吧……畢竟是你母親的東西,該傳給兒媳的。”

  葉靖軒沒接她的話,告訴她:“阿阮,我說過的話到今天也算數。”

  阮薇總算笑了,她心裡難受,可連傷心也談不上,她忍著那些苦,一陣一陣往上沖,她走到他面前好好和他談:“我想了很久,梳子太貴重,還是要還給你,薔薇墜子就當我自私吧,我捨不得,這輩子讓我留一個念想……”

  她還有什麼話沒說完,葉靖軒伸手抱住她。

  她搖頭,拍拍他的胳膊,眼淚終究還是忍回去了:“都過去了,我看得出夏瀟有真心,而且……你將來和她在一起也好,她不會騙你,會裡兄弟都放心。”

  葉靖軒一句話也不說,用盡力氣就不放手。

  阮薇已經想過無數次告別的場面,到如今什麼都平復下來。那擁抱最終是個安慰,她往後退,葉靖軒強留不住,只能握緊梳子站在原地。

  快到晚高峰的時間了,路上人越來越多,他身後車流呼嘯,可他只盯著她看。

  阮薇退回到嚴瑞的車旁邊,車裡的人從始至終都沒說話。葉靖軒兀自擋著路,左右的車為了避讓,漸漸堵在一起,而他熟視無睹,仿佛什麼都和他沒關係,一整片嘈雜的街道上就剩下他的阿阮。

  葉靖軒輕聲喊她,阮薇長長呼出一口氣,她抬眼看見的只有沐城一片一片的杉木,春夏交接,溫度直線升高,可這座城市時常有風,吹得她一直發抖,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克制。

  她想起小時候的很多事,十幾歲的男孩心思大,可阿阮還是個傻姑娘。那會兒葉靖軒經常溜出去玩,男孩出去都是瞎混,葉靖軒怕她跟著出事,就把她提起來抱著,放在最高的鞦韆上,嚇唬她不許亂動,然後他和其他兄弟出去逛。沒想到晚上葉靖軒回來的時候,阮薇還傻呆呆地坐在院子裡,她不吃不喝一整天,就因為他不讓她動,她就真的不敢往下跳。

  他罵她笨,可他心疼,後來再不敢扔下她一個人,連家裡的下人都開玩笑,說三哥霸道,連妹妹都拴在身邊。

  葉靖軒對這句話格外在意,他從來不准人稱呼阮薇是他妹妹,開玩笑也不行。

  後來大家都不敢這麼說了,只當老宅里規矩嚴,下人就是下人,阮薇到底不是葉家正經的小姐,哪能隨便叫妹妹。

  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葉靖軒從小就喜歡叫她“阿阮”,一聲一聲透著無奈,讓她聽話,讓她跟自己走,讓她別生氣。

  他說他是她一個人的,等她長大一點,證明給他看。

  如今呢?

  阮薇心裡難受,可她傷心到逼著自己不能哭。

  尖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兩側被堵住的車主全都急了。葉靖軒就不讓開,一個人擋著整條街的通路,誰也別想走。

  他不管嚴瑞還在,叫她把梳子拿回去:“非要和我鬧彆扭?你不想看見夏瀟,我把她送走,你不想在這裡開店就跟我回去。”

  阮薇搖頭:“不是因為她……如果我說讓你放手,什麼都不要了,離開敬蘭會離開蘭坊,就和我兩人回南省去,你願不願意?”

  葉靖軒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行。”

  阮薇早知道他的答案,這條道上的男人誰能輕易放棄,他們人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她了解他,反而如釋重負,嘆了口氣說:“你看……靖軒,你有你的野心,可我成全不了。”

  嚴瑞再度示意阮薇上車:“走吧。”

  阮薇逼著自己不去看葉靖軒,低頭上車。嚴瑞很快搖上車窗就要開走,葉靖軒卻突然往他們這裡沖,差點剮到旁邊的車。

  方晟已經從“等待戈多”里跟出來,一看他這樣急了,跑過來拼命攔住他:“三哥!小心!”

  可他已經徹底怒了,衝過去就像不要命。方晟眼看拉不住,喊手下出來擋住周圍所有的人和車,誰也不許靠近。葉靖軒過去一把拉開嚴瑞的車門,非要把阮薇拽出來:“你敢跟他走?信不信我現在斃了他!”

  “葉靖軒!”阮薇再忍不下去,可是嚴瑞按下她的肩膀,他摘了眼鏡看向車外的人,只說了一句話:“讓她自己選。”

  葉靖軒目光越來越暗,鬆開手看著她。

  她被逼得無法開口,嚴瑞和葉靖軒,她該怎麼選?

  不遠處路人通通聚在一處,吵嚷的聲音越來越大,亂七八糟,浮生亂世。

  葉靖軒怒極反笑,靠著車門鬆開手,冷眼打量他們兩人。他還拿著那把梳子,反反覆覆臨摹那些雕刻的印記,伸手遞給她。

  阮薇看著他想起過去那點小心思,他不經意送了梳子,她就慢慢為他留長髮……她會寫的第一個字就是自己名字里的“薇”,所以他從小就送她薔薇花。

  南省日照充足,薔薇花都開出了紫色,這顏色難得,可這花其實不金貴,野生好養活,只有他才捧在手裡當寶。

  一個女人能有多少青春年少,好的壞的,她畢竟都給了葉靖軒。

  可是兩個人十幾年的糾葛差點把命都賠上,終究沒有善果。人除了愛情,還背負著太多感情,阮薇過去已經足夠自私了,不能再這樣彼此折磨。

  她知道,其實沒這麼難,只要她咬牙狠下心就會明白,人沒有愛也能活。

  所以她最終沒有和他走,靜靜看著他說:“三哥,保重。”

  方晟追過來站在葉靖軒身後,他壓低聲音提醒他:“這裡人太多,再這麼下去薇姐容易被人盯上……”

  手下的人圍過來護著他,畢竟是大街上,都在勸他先走。

  葉靖軒終於退後,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她,阮薇被他看得幾乎坐不住,可嚴瑞直接發動車子,再也沒給她猶豫的時間。

  他們連一個路口還沒開過,阮薇捂著嘴失聲痛哭。

  嚴瑞拿紙巾遞給她,過了一會兒才說:“他有他的敬蘭會,你也有你的生活,阮薇……什麼都會好起來的,你當年以為他死了,那種情況下你都熬過來了,沒有什麼過不去。”

  她捂著自己的臉幾乎崩潰,斷斷續續地抽氣,不斷搖頭:“你不懂……嚴瑞,你根本就不懂。”

  生離死別,她無一倖免。

  嚴瑞知道她心裡不好受,那天兩人回家之後都很沉默,早早吃過晚飯,嚴瑞就上樓去了,想留一點空間給她一個人靜一靜。

  阮薇並沒有想像中激動,她很快就把情緒收拾好,洗完碗筷,泡了兩杯茶端上樓,和嚴瑞一起在露台上坐了一會兒。

  小區環境不錯,快到夏天了,風裡都帶著溫熱的花香。

  嚴瑞不想逼她,一直也沒有提搬走的事,反而是阮薇坐了一會兒舒了口氣,看著他說:“出去走走吧,上次不是說一起去春遊嗎?”

  他笑了一下摘了眼鏡,終究是過了衝動年紀的男人,遇見什麼事都能從容考慮。他想了一會兒才說:“想去國外嗎?我還有一個長假沒休,你不是總說荷蘭的花最有名,帶你去阿姆斯特丹,好不好?”

  那是座矛盾而坦蕩的城市,古老的風車和鮮花,以及風情萬種的現代夜生活。

  阮薇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跟她說過的關於荷蘭的故事,鮮花之國,她從小就夢想能有機會去看一看,後來生活顛沛流離她沒有機會去,就算去了也找不回童年那麼簡單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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