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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答應下來,嚴瑞算了下時間又說:“那我明天下午就回來,我們先去辦簽證。”

  阮薇似乎很期待,坐著不說話,但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他看她這樣似乎連安慰都是多餘的,乾脆什麼都不說。

  阮薇的手指被紅茶焐得暖洋洋的,她輕聲說:“我會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他握緊她的手,兩人只是靜靜坐著,天氣好,還能看見小區之外的行車道,夜裡人不多,只有幾個業主帶著寵物飯後遛彎,人間煙火。

  他慢慢地補了一句:“我們一起。”

  臨睡的時候,嚴瑞怕她睡不踏實,下樓熱了牛奶。

  他帶回一套新的杯子,拆開來清洗乾淨,杯子通體瓷白,鬱金香花朵的形狀,剛好是荷蘭的國花,其他一點裝飾都沒有,顏色素到極致,反而生出幾分雅。

  “路上看到的,做得不錯就買回來了……等我們去了阿姆斯特丹,帶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鬱金香。”

  阮薇覺得好看要拿過去玩,她手上還有剝了一半的橙子,黏黏的,也不想管。嚴瑞剛洗乾淨不許她亂動,被她惹得直笑:“小孩一樣……好,先給你用。”他直接倒了牛奶給她,她端走,回自己房間喝,喝著喝著從頭暖到腳,心也平復下來。

  其實人想好好活著很簡單,沒心沒肺,只貪圖眼前能握住的一期一會,也是一輩子。

  阮薇打開電視,邊看邊喝,過了一會兒牛奶都要涼了,她拿起來喝乾淨,卻看見素白的杯子底部印著字。

  歐式的茶杯,一朵溫婉而優雅的鬱金香,像一場甜蜜的好夢,只是杯底有淡淡凸起的淺金色紋路,那是一句英文,不到最後看不清。

  Waiting?for?Forever.

  等到永遠。

  阮薇關了燈,躺在床上用手機給嚴瑞的房間裡打電話,他似乎也要睡了,僅僅樓上樓下的距離,她這一個電話讓他緊張起來,以為她的腿抽筋動不了,開口就問:“怎麼了?是不是摔了?”

  她笑了:“沒有。”

  他似乎已經要往樓下走,鬆了一口氣又轉回去。

  她閉上眼睛和他說:“我在努力,嚴瑞。”

  她知道等一個人很辛苦,可是人想忘記過去也沒有那麼容易。

  嚴瑞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分外柔和,他告訴她:“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唯一慶幸的就是……你和葉靖軒只有過去。”

  明天依舊會天亮,人所期望的未來那麼遠,是好是壞,總要一步一步走,如果過去來不及,他想等到永遠。

  嚴瑞這輩子什麼都有條不紊,只衝動這一次,一往而深。

  阮薇不出聲,他勸她去睡:“早點休息,明天畢業年級還有最後半天的課,我很快就回來。”

  她總算閉上眼睛,耳邊沒有那些尖銳的喊聲,沒有老宅里兀自不變的鐘聲,窗外只有蟬,這些年始終如是。

  一夜好夢。

  可惜她的生活平靜了三年,既然有虧欠,終須都歸還。

  阮薇似乎永遠和出遊無緣,這幾乎像是命定的詛咒,她每一次想逃離一個地方,最後總不能如願。

  家裡電話響起來的時候阮薇還沒醒,她潛意識裡覺得不用再去早起開店,放鬆下來,這一覺睡了很久。

  她迷迷糊糊抓過聽筒,聽著電話那邊公事公辦的口氣,一下就坐了起來。

  “嚴瑞出事了。”

  第九章 涸轍之鮒

  阮薇在醫院裡等了一天,她終於明白,嚴瑞是她最後僅存的退守,她只有這一點點堅強,如果他再出事,她這輩子就全完了。

  幾個字而已,阮薇心裡完全亂了。

  對方先來問她的身份:“他同事說他和女朋友住在一起,叫什麼……阮薇吧?是你嗎?”

  她混亂地答應,急得抓著電話不停問“嚴瑞怎麼了”。那邊是負責通知家屬的人,顯然對這種事見多了,三言兩語跟她解釋:“人還在搶救,在停車場裡被人扎了,我們查過監控記錄,可是他的車位正好是監視器死角,目前還沒有找到目擊者,具體的……你先過來一趟再說吧。”

  她用最快速度趕到學區醫院,嚴瑞出事的地方還沒到學校,大學裡路面停車不方便,所以他一般都停在隔壁小區的地下停車場,他突然被人襲擊,被之後去取車的業主發現報了警,送來最近的醫院。

  嚴瑞人還在手術室里,警察在外邊見阮薇,她顧不上回答問題,先衝過去拉住護士問。對方看她情緒太激動,讓人把她扶走,又告訴她:“差一點就扎到脾了,不過現在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失血過多,你先去外邊等一會兒。”

  阮薇的身份證件都是當年離開南省局裡換過的,上邊還印著別的名字,只是她後來自己生活實在不習慣,再加上沒遇到什麼麻煩,於是日常對外都沒改稱呼。

  過來調查的警察上下打量她問:“你到底叫什麼?”

  她解釋不清,只好說:“我十歲之後是被養父收養的,所以身份證上用的是他給起的名字。”

  對方仔細地問了她很多問題,包括嚴瑞的私生活,可她實在想不出他會得罪什麼人,警察也沒辦法,不斷提醒她:“他什麼東西都沒丟,現場也乾乾淨淨的,這可不是偶然的搶劫,有人知道他上班的路線,知道他的停車位,還調查過監視器範圍……這明顯是私仇啊,你最好認真想想。”

  阮薇盯著手術室的門把話都咽回去,嚴瑞沒有私仇,可她有。

  最終警察例行公事,把所有能問的都問了,理不出頭緒,只好做完筆錄回去調查。

  阮薇不知道手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好在聽說嚴瑞人沒事,她靠著醫院的牆壁捂住嘴用力吸氣,想讓自己冷靜一點,最後克制不住蹲下身。

  她按著自己的手腕,好久才能透過一口氣。

  旁邊有其他病房的護工路過,大嬸好心,看她急得滿頭是汗,就去給她接了一杯冰水緩一緩,安慰她說:“人沒事就好……如今這世道啊,走路上都不安全!前兩天我還見到一個更倒霉的,什麼都沒幹,就坐電梯下樓,好端端的電梯掉下來了!”

  阮薇被她安慰著心裡好過一點,起來感謝她,那護工又上下看看她說:“裡邊送來那個是你老公嗎?聽說是大學裡教書的啊,怎麼就攤上這事了?我聽這意思不像偶然,別是惹上什麼麻煩了吧,你聽我一句,記得多盤問盤問,這男人啊……”

  大嬸熱心腸,只當年輕夫妻出了事,阮薇又不知深淺。

  這些話越說越讓阮薇心裡著急,她顧不上再和她聊,匆匆忙忙脫身,拿出手機到走廊另一端打電話。

  對方費盡心思不找她報仇,反而傷了嚴瑞,只可能是葉靖軒的人。

  昨天阮薇堅持跟嚴瑞離開,今天早起他就在學校附近出了事,如果不是敬蘭會的人,哪有這麼大的本事,那裡的小區車庫隨時都有人來往,他們算得精準,一個目擊者都沒留下。

  她電話直接打給葉靖軒,一直沒有人接。

  不過半個市區的距離,葉靖軒的手機一直就在方晟手裡拿著,他關了鈴聲,但振動的響動也讓人靜不下心。

  過了不知道多久,方晟看看那個號碼提醒他:“三哥,薇姐打了十幾次了。”

  “不接。”他聲音利落,半點不猶豫。

  方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大著膽子勸了一句:“如果不解釋,薇姐肯定認為這是三哥做的。”

  葉靖軒笑了,聲音卻透著狠:“我解釋她也一樣這麼想,就算是我做的,又怎麼了?”他正好坐在書桌旁邊,那張紅木桌子是從南省老宅里運過來的,長而寬,帶著大的轉角結構,剛好配著房間裡暗色調的牆紙,恍恍惚惚,都是一樣揮不散的記憶。

  葉靖軒就靠在椅子上,一邊說一邊漫不經心地抓過筆,在旁邊的日曆上劃掉一格。

  日曆旁邊就是止疼藥,但他擺在那裡從來都不肯碰,他劃掉一天,就清醒一天。

  方晟還要說什麼,他卻搖頭說:“阿阮根本不信我,當年她就不信,現在也一樣,嚴瑞出事一定是我做的,解釋也沒用,她認定我不會收手。”

  方晟看不出什麼表情,只往那日曆上多看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藥瓶上,但他什麼都沒再勸。

  他把葉靖軒的手機拿在手裡,不掛斷也不接,退到書房外邊去。

  阮薇反反覆覆打了無數電話,葉靖軒根本不接。

  她一開始氣憤到坐不住,到後來氣都氣不出來,只能怪自己。明知葉靖軒是半點不肯退讓的脾氣,她昨天就不該讓嚴瑞來接自己,最後還是害了他。

  阮薇越想越坐不住,醫院走廊里永遠讓人恐懼,來來往往大多數是病人,人們各有各的生活,就算出去風光無限都沒用,非要等到躺在這裡才發現,這輩子別管是神是鬼,結局都一樣。

  這世上多少名利都不夠,只有生死由天,求不來,貪不了。

  阮薇忽然想起父親臨終的時候,那時他病危通知書下了三次,她看著他躺在病床上,近乎迴光返照,意識突然清楚許多,所以護士准許她多留一會兒。

  阮叔最後拉著女兒的手,後悔到流淚。

  他說,如果他當年只選擇做個老實的花匠,雖然一輩子沒出息,可起碼後半生還能看著她長大。

  那時候阮薇剛懂事,從那天之後父親就沒了,於葉家而言,無非死了個忠心耿耿的下人,於她而言,天塌地陷,她再也沒能過上安穩日子。

  阮薇控制不住想起很多事,她打不通電話就想冒險去一趟蘭坊,可她現在又不能離開嚴瑞……所有的事都趕在一起,阮薇想不出辦法,正在猶豫的時候,嚴瑞總算被推出來了。

  他傷的地方很危險,但好在沒傷到臟器,全身麻醉fèng合了傷口,一直沒有醒。阮薇在病房守著他,他失血過多導致甦醒很慢,到下午的時候才有意識,說話還很吃力。

  嚴瑞的學校里聽說他出事,當天就來了幾個領導和同事,帶著花和東西來探望。

  病房裡一時都聊開了,嚴瑞剛醒說不了什麼,他們就默認阮薇是他女朋友,還有人介紹出去說這是他未婚妻,阮薇眼看大家都圍過來問,根本沒時間解釋。

  事故原因一時查不清,阮薇不知道怎麼和他的同事交代。她看了看嚴瑞,他伸手拉著她搖頭,阮薇不敢透露更多,只好和外人說是意外。

  她說嚴瑞早起開車出了車禍,暫時住院,他沒什麼事,目前只要靜養,希望大家儘量不要外傳,尤其不要和嚴瑞的學生們提,他帶的是本科畢業年級,那些孩子正好都要出去實習,省得大家都擔心,這才好不容易把嚴瑞的同事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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