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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瀟也不等車了,順著路往前去:“我想喝咖啡,走吧,你請我。”

  方晟要攔她,她回頭笑,好像真的只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真小氣,那我請你吧。”

  她看他還不走,又補了一句:“沒別的意思,只想謝謝你當年救了我。”

  沐城今天堵車很嚴重,雖然已經過了上班的時間,但交通狀況一樣糟糕。

  阮薇的手機上次被葉靖軒摔壞了,她平常沒什麼事,一共只有兩三個人的通訊錄,所以沒著急去補卡。葉靖軒在路上一直打不通,又給花店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他直接闖紅燈掉頭,向她住的地方開過去。

  葉靖軒一開始還能穩得住,隨著電話沒人接,他越來越沉不住氣。最後他可笑地發現,他在害怕。

  這麼多年了,當年芳苑的事他都熬過來了,今天還是第一次意識到所謂的……緊張。

  他一路超速終於開到嚴瑞家所在的小區,車剛停下,正好看到阮薇推門出來,好像要拿什麼東西,低頭在自己包里一邊翻一邊向外走。

  葉靖軒坐在車裡沒出聲,他看著她,過了很久手還死死捏著方向盤,竟然松不下這口氣。

  阮薇終於走到路邊,抬眼正對上車裡的人,一下怔住了。

  葉靖軒定定地看她,突然開門下車。阮薇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剛要開口問,葉靖軒卻一把抱住她,把她壓在自己胸口。

  他胸腔起伏,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阮薇不知所措,他的手就在她肩上,隔著薄薄一層真絲的料子,他手指涼到她開始覺得不對勁,下意識拉住他問:“靖軒?”

  “你怎麼沒去花店?”葉靖軒終於笑了笑,放開她掃了一眼四周,然後示意她和自己上車。

  阮薇有點猶豫:“今天不忙,就收拾了一下屋子,下午再去開店的……我不急,你走吧,我自己過去就行。”

  今天葉靖軒穿了件暗藍色的襯衫,原本上午有事還算正式,但這會兒領口被他嫌熱扯開,人又漫不經心,透著野,怎麼都學不會規矩。

  阮薇習慣性地伸手幫他把領子壓平,他抓住她的手指,盯著街道兩邊說:“不好打車,我送你。”

  阮薇搖頭,想了想又低聲說:“我平常也是走過去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他看阮薇把頭髮梳起來了,人顯得更瘦,她大晴天永遠穿著長袖,剛站了一會兒頭上就有了細密的汗,果然還和過去一模一樣。

  他心裡總算放鬆下來,忽然很想取笑她,不管她長得多大了,還是他的傻姑娘。

  但那都是年少的話了,此去經年,竟然再難出口。

  阮薇膚色淡,這一下看過去,他覺得她連影子都淺。葉靖軒這一輩子只有對著她才心軟,什麼脾氣都沒了,他嘆了口氣,伸手去擦她的臉,隨口說:“沒事。”

  阮薇又低下頭,他的手就在她頸側,一點一點揉著她,微微發涼。他起了心思,惡劣地逗她:“非要我說啊……阿阮,想你了,來看看你……自己上車,還是我抱你?”

  阮薇太清楚他說到做到,好在周圍沒有遇到鄰居,她趕緊跟他走,老老實實坐上車。

  其實從她和嚴瑞住的小區到花店完全沒有開車的必要,但葉靖軒突然拐到別的路上,足足要兜半個街區。

  阮薇提醒他應該直走。

  葉靖軒沒回答,手機正好來了電話,他掃過屏幕立刻戴上耳機,手下人打來通知他:“三哥放心,都清理乾淨了。”

  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掛斷電話才往花店那條街開過去。阮薇靠著車窗,他看了她一眼,出聲提醒:“安全帶。”

  不過就這麼短短一段路,阮薇猶豫了一下,他非要伸手過來,她怕耽誤他開車:“我自己來。”

  那一路他們都沒再說話,他把她送到花店門口,卻遲遲沒有打開中控鎖。

  阮薇坐著不動,葉靖軒握住她的手腕,隔著那層橡膠手環一點一點摩挲,他微微向後靠在頭枕上,一直看著她。

  他目光里的東西太多,這麼多年的話沉到心裡,定定地全都壓在阮薇身上,逼得她心裡那些刺越埋越深,可他開口只是和她說:“今天沒帶花送你,明天補上。”

  她想起那一片薔薇海,終究什麼都藏不住。她知道葉靖軒一直守在這裡不肯走,兩個人這樣下去誰也沒有一個解脫。

  人活在這世上,最不能放任的就是自己的感情,一念生或一念死,往往都是源自它。

  阮薇低聲和他坦白:“我對不起養父,他一輩子是個警察,救了我,把我養大,就因為我當年自私,沒把晶片交給警局,他最後死不瞑目,為人子女是我不孝。”她說得很慢,手指慢慢回握住他,“晶片是我對他的報答,我只有這一點堅持,不可能把那些證據再還給敬蘭會了,你給我個痛快,把我交給會長處置,或者……讓我走。”

  她聲音顫抖,葉靖軒聽著聽著還是覺得頭疼,阮薇為了良心而做線人,因為愛他不肯交出證據,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左右為難,卻依舊固執。

  多少難事他都不眨眼,可就對著阮薇……他總也無能為力。

  “你說話總是惹我生氣,夏瀟就不像你這樣……”葉靖軒似乎在想什麼,鬆開她的手,慢慢笑了。

  他臉上那道疤被頭髮擋住,只露出最後一點印子,像南省那些經久不變的樹影,終究抹不掉。

  他一字一句地告訴她:“阿阮,沒那麼簡單,我不會放過你。”

  阮薇咬住嘴唇,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全都忍回去。

  葉靖軒總算打開車門放她走,可她下車沒走出兩步就停下了。

  夏瀟就站在“等待戈多”的門口,她和阮薇不一樣,長得不一樣,身材不一樣,連習慣都不一樣,她剛剛好就站在一大片陽光之下,年輕到讓人嫉妒。

  阮薇還是第一次認真地看夏瀟,發現其實她們找不出任何一點可比性。

  夏瀟買了一杯冰咖啡拿在手裡喝,她咬著吸管根本不理阮薇,跑過來和車裡的人笑著說:“剛剛路過,想喝點東西。”

  葉靖軒一句話都沒說,下車和她一起進了咖啡館。

  這麼好的天氣,滿城春光,只有阮薇一個人失魂落魄。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只見不得光的野鬼。

  第八章 無一倖免

  阮薇已經想過無數次告別的場面,到如今什麼都平復下來。那擁抱最終是個安慰,她往後退,葉靖軒強留不住,只能握緊梳子站在原地。

  一直忙到傍晚,阮薇總算把前一陣積下來的單子都完成。

  她有空閒才停下來休息了一陣,把自己的包拿過來,如今她隨身帶著葉靖軒送她的兩樣東西,連出門也是,總怕自己哪天想找又不在身邊。

  她看了看那把簡單的烏木梳子,用一張素淨的包裝紙系好,最後帶著它去對街。

  這麼久,她終於做出決定,從當年芳苑那件事之後,他們之間就不可能再有什麼結果,何苦徒勞牽掛?

  世間萬難,最難割捨,最想放棄,通通都是情。

  阮薇走進咖啡館,很快就有人迎過來,她只說想見葉靖軒。

  方晟往包間門口看了看欲言又止,阮薇知道他現在和夏瀟在裡邊,肯定沒空見人,於是她就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說:“幫我還給他。”

  方晟雖然看不見這是什麼,但隱隱感覺到今天阮薇的意思不一樣,他讓她等一等,要去問一句,但阮薇搖頭,邊往回走邊說:“沒事,等他有空再給他。”

  方晟看她走出去,立刻回身敲門,過了好一會兒包間裡的人才讓他進去。

  他一開門,夏瀟滿臉是淚地跪在牆邊的角落裡,已經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了,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葉靖軒臉色平淡,仿佛房間裡根本就沒有夏瀟這個人,他端端正正地坐著看電腦。

  窗戶並沒打開,包間裡沒什麼光線,一切都出奇的安靜。沙發上鋪了一層暗淡的天鵝絨,連帶牆上歐式的花紋都暈在一處,葉靖軒幾乎就和這畫面分不開。

  方晟靜靜看著,好像看一出不悲不喜的荒誕劇,他忽然想起這裡叫做“等待戈多”,等待那些再難重閱的時光……這家咖啡館倒應景。

  葉靖軒頭都不抬,直接問方晟:“怎麼了?”

  方晟如實回答,把阮薇送來的東西給他,葉靖軒拿過去拆開看,一時無話。

  方晟抽空打量夏瀟,知道她已經跪不住了,但死死握緊手,硬是咬牙在忍。

  他還是低聲問:“三哥,夏瀟這是……”

  葉靖軒手下的動作停了,抬眼正好盯著方晟:“她和阿阮動手的時候你也在,怎麼,你以為你不說,就沒人告訴我?”

  方晟不說話,葉靖軒掃了一眼牆邊的女人又說:“還有,她今天擅自做主跑過來,你也不攔?”

  葉靖軒口氣平淡,根本不算生氣,但方晟已經明白了,他低頭把槍遞過去,輕聲說了句:“是我的錯,三哥按規矩來吧。”

  葉靖軒沒空理他,盯著自己手裡那些東西出神,那把梳子不輕不重,烏木千年不朽,畢竟是舊東西,幾代人才能養出溫潤的光,可他握在手裡怎麼也拿不住。

  方晟還站在一邊請罪,葉靖軒有些不耐煩,一抬手,槍口已經頂在他頭上。方晟渾身一震,默不作聲。

  葉靖軒頂著他站起來:“你過去也在芳苑裡遭罪,你忌憚阿阮我明白,今天我就把話跟你說清楚,阮薇是我葉家如今的當家主母,是你的女主人,誰打她就是打我,誰打她的臉就是打葉家的臉!”

  方晟一陣冷汗,襯衫都透了,口氣恭謹地回答:“是,三哥放心……只是當時有南省的兄弟在,本來事情就亂,我壓下不說是怕三哥生氣又頭疼。”

  葉靖軒冷眼打量他,夏瀟震驚難言,她連眼淚都已經流不出來,慌張地開口和他解釋:“今天的事是我騙方晟過來的,我說買杯咖啡就走,沒想到阮薇已經回來了。”

  他這才有空看向牆邊:“瀟瀟,你故意讓阿阮不痛快,罰你不是因為你來了,是因為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夏瀟聲音哽咽,拼命搖頭。

  葉靖軒掃了一眼方晟,把槍扔開,他一步一步向著夏瀟走過去,那表情緩和了不少,看在夏瀟眼裡卻溫柔到近乎殘忍。她從來不敢去猜葉靖軒對自己有多少真心,她寧願他發火,起碼好過他現在喜怒難測的樣子……夏瀟被他逼得瑟縮著發抖,背後猛地撞在牆上,一整片裝飾性的浮花突兀地硌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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