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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薇貼在他胸口,閉著眼靜靜地聽,漸漸覺得不太對勁。

  總覺得這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很像她。

  她有點自嘲地笑,說到底,不管像不像,今天該出去的人都是她阮薇。

  門邊的女人似乎不肯示弱,毫無離開的意思。

  阮薇被嗆得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她擦擦臉,然後執意讓葉靖軒鬆手。她拖著那條坐久了不舒服的腿,就要往外走。

  夏瀟明顯有點賭氣,葉靖軒既然不回答,她乾脆直接擋住阮薇問:“你叫什麼?”

  阮薇不得不抬眼看她,夏瀟這張好看的臉沒有想像中的濃妝艷抹,反而乾乾淨淨,這身材看著就像個模特,穿件普通的裙子都和別人不一樣。

  阮薇心裡靜下來,這樣看著,她反而放心了。

  總歸什麼人都比她好。

  阮薇不說話,夏瀟有點下不來台,明顯生氣了,就要再問什麼,葉靖軒卻突然過來拉住夏瀟的手,直接攔下她,和她一起出去了。

  不過都是年輕小女人,他攬著夏瀟肩膀哄兩句,她就笑了。他帶人向東邊去,留下阮薇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她這輩子到如今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這顆心,從頭到尾沒變過。她心裡沉甸甸像墜了什麼,上不去下不來,仰頭看天,連月亮都沒有。

  院子裡一片濃稠的夜,她走出去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方晟突然追過來請她回去休息。

  阮薇實在忍不住了,和他說:“你也看到了,我住在他房間裡不方便,隨便找一間客房給我吧。”

  “三哥不讓。”

  阮薇只好認命,在門口站了好久,漸漸再也沒人過來。她看著葉靖軒離開的方向,突然轉身回屋子裡去。

  第四章 一生虧欠

  她的臉埋在他肩上,臉上濕濕涼涼的淚痕蹭在他身上。他聲音里終於有了點笑意,和她說:“你從小就是這樣,什麼都聽我的,就這事半點不能忍。

  你今天看見瀟瀟不痛快了,非要和我鬧,是不是?”

  “三哥,薇姐堅持要離開。”方晟的聲音就在門外。

  房間內一時沒有回應,葉靖軒在東邊的地方原本只是書房,如今到夜裡燈光暗淡,裡間有一張歐式躺椅,他就半仰躺在上邊,一直都醒著,手裡轉著藥瓶。

  房間裡安靜到只剩下他手上的響動。

  方晟在外邊又說了一遍。

  夏瀟也在,但他們兩個權當沒聽見。

  她枕在葉靖軒的腿上,吊帶裙子外剛好蓋了一件緞子睡袍,她睜開眼睛,那軟紅色的東西就滑到地上,一地流瀉而出的光。

  這一動他就看過來,手指卷上她長長的頭髮。

  夏瀟抬頭看他,像只貓似的揉揉眼睛,趴到他身上開玩笑一樣地問:“那個醜女人……到底是誰?”

  葉靖軒有點煩躁地搖了下藥瓶,做了個噓的動作,好像他完全不是白天那個葉靖軒,好像現在任何一丁點聲音,都能讓他受不了。

  “還是頭疼?”夏瀟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他的手順著她的頭髮蜿蜒而上,微微握在她的頸側,低聲說:“別提她,陪我說說話。”

  他每次不舒服似乎都格外需要夏瀟,他不斷要求她說話,可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每個人都有秘密,何況是蘭坊里的人。

  她清楚自己之所以還能活到今天,就是因為她知道深淺。

  所以夏瀟很努力地說些話來安慰他,卻越發覺得葉靖軒今天好像情緒很不好。這樣安靜的夜,旁邊就是窗戶,可外邊也只有一層一層厚重的樹影。她餘光里看到,說不清的感覺……夏瀟剛剛有些出神,就感覺到葉靖軒的手猛地用力,剛好卡在她咽喉處,她一下轉過頭,冷不丁嚇得發抖。

  他的目光像疲憊的狼,但他終究是會傷人的。

  她試圖抱緊他提醒:“靖軒,還是把止疼藥吃了吧。”

  他整個人都是僵硬的,明顯用盡力氣在忍什麼,原本人還算平靜,聽到夏瀟這聲稱呼,總算長長呼出一口氣。

  她不知道怎麼辦,伸手去抓那藥瓶想要看,又說:“好幾次了,總看你拿著又不吃。”

  葉靖軒突然怒了,甩手就把藥瓶扔出去,東西一下砸到地上。

  外邊的方晟聽出不對勁,又開始輕輕敲門問:“三哥?”

  裡邊總算有了回應。

  “她想走,難道你們攔不住?”

  方晟頓了一下,又說:“可是薇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到槍,現在就在門口指著自己,她說如果不放她走,她今天就死在這裡。”

  葉靖軒聽見這話笑了,過了好一會兒,書房裡邊總算有了動靜。方晟退後兩步,看葉靖軒開門出來,那雙眼睛在暗淡的燈光下越發沉了,表情絲毫不意外。

  他一字一句地開口,聽得方晟心驚肉跳,他說:“那就讓她死。”

  院子門口的地方比想像中安靜,畢竟是夜裡,阮薇也沒力氣折騰。

  她被關在他的房間裡,不許去別的地方,可那屋子裡四處都是他。她倒在床上想葉靖軒現在和誰在一起,想他現在喜歡的女人有他最愛的長髮,溫柔又漂亮。

  阮薇不知道葉靖軒要幹什麼,但她被關在這裡什麼心氣都磨平了,直到看見他和別的女人離開,再這樣下去早晚生不如死,所以她在床上摸索,直接拿走他枕頭下的槍就跑出來。

  這麼多年,阮薇知道他的習慣,再難的事如果成為習慣也難改,到如今葉靖軒都沒變過。

  到如今,他也沒防著她。

  下人攔住阮薇,但誰也沒想到她竟然還能拿到槍,於是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最終,遠處的長廊里有人走過來,但隔著十幾米就停了,多一步都不肯施捨。

  方晟替他過來傳話:“三哥說了,薇姐開槍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會把薇姐葬回南省的。”

  阮薇聽了這句話轉頭看他,葉靖軒站在樹影里連句話都不想再跟她說,可她突然就像被刺到底線,徹底發了瘋,直接向他衝過去。方晟帶人拼命拖住她不讓她動,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槍扔開。

  阮薇不知道怎麼找回膽子,好想把這麼久不言不語的情緒都發泄出來,瞬間就急了,和他們廝打,最後被推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會裡有規矩,顧忌阮薇終究是個女人,今晚她早該死過幾百回。

  阮薇手上擦傷見了血,那條傷過的左腿再也沒力氣,半天喘不過一口氣,好不容易掙扎回頭看他,一聲一聲地叫:“三哥。”

  葉靖軒終於走過來,冷著臉站在她面前,看她說:“你知道我從不受人威脅,當年他們想用你威脅我,結果呢?”

  結果他寧為玉碎。

  他比她大四歲,連累她出事那一年才十四歲,她甚至還是個小姑娘。廠房裡燒起大火,葉家出人來救,對方自知大勢已去,又怕被報復,倉皇之間一槍打在阮薇腿上,她受傷走得慢,被大火隔在裡邊,被人追上,最後那些人非要用阮薇威脅他。

  那時的葉靖軒就真能狠下心,十四歲的少年,看也沒再看她,隔著一片火海轉身就走。

  那件事之後傳遍南省,從此人人都知道,葉家後繼有人。

  阮薇看著他還是哭了,他站在那裡和她說話,她就掩飾不了委屈,整個人撐在地上:“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女人最好的那幾年我都給了你!看在我為你沒了這條腿的分上……我確實沒臉死,別再逼我……讓我走吧。”

  她哭得痛痛快快,哭到他皺眉,好久之後他讓人都退到一邊,然後蹲下身,一點一點擦她的眼淚。

  院子裡起了風,桃花飄落一地,只是夜色太重,不管那花什麼顏色,到如今也都慘白一片。阮薇愣在那裡看,心裡說不出的苦。

  反正良辰美景辜負過,他們之間已經不會更糟。

  方晟在一邊低聲提醒:“會長要的東西我們還沒拿回來。”

  葉靖軒好像沒聽見,阮薇哭,他就在她面前等著,等她哭累了眼淚流幹了,他才翻過她的手看了看,好在只是小傷口。

  葉靖軒讓人拿外衣過來給她披上,正低頭一顆一顆給她系扣子。阮薇忽然伸手抱住他,他都由她。她的臉埋在他肩上,臉上濕濕涼涼的淚痕蹭在他身上。他聲音里終於有了點笑意,和她說:“你從小就是這樣,什麼都聽我的,就這事半點不能忍。你今天看見瀟瀟不痛快了,非要和我鬧,是不是?”

  她不回答,鬆開他說:“放我回去。”

  葉靖軒起身看看外邊,蘭坊這時候各個院子也都暗了,街上再沒有人。

  他終究放了手,答應她:“讓方晟送你,太晚了。”

  那天直到後半夜,書房裡的燈光都沒熄。

  葉靖軒從不在別的地方留宿,夏瀟知道蘭坊里的男人大多數都有這樣謹慎的怪癖。她早已習慣,她也不能睡,陪他偶爾說兩句話。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頭疼才不肯休息,夏瀟已經謹慎用詞,再也不敢提吃止疼藥的事。

  天快亮的時候葉靖軒才叫人把她送走。

  他順著長廊往臥房的方向去,方晟早就回來了,遠遠跟著他不說話。

  葉靖軒率先回頭看他:“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麼不留人,現在放阿阮在外邊是好事,市里不像蘭坊,光天化日不會隨便生事,起碼她身邊還有個人照顧。在我這裡,陳嶼不會善罷甘休。”

  “會長知道薇姐的下落,咱們這裡反而不安全。”方晟這麼多年什麼都懂,只是他仍舊不放心,“我是怕……三哥不光是為這個才肯放她走。”

  葉靖軒原本都要回房間了,聽見這話突然停下了,他回身看著他說:“我頭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死當時就死了,你怕什麼?”

  “醫生反覆強調,只要控制用量,不會成癮……”

  葉靖軒回身掃他一眼,火氣一下上來了。他額頭上的傷疤平常被頭髮擋住一些,不算明顯,但他微微仰頭打量人的樣子,讓方晟一下就僵住了。

  葉靖軒一腳把方晟踹開,他低頭領了。這一腳用了力氣,踹得方晟直接撞在後邊的柱子上,腰都直不起來。

  過去都說葉三年輕氣盛,可他如今早就吃過虧,這脾氣仍舊半點不讓。方晟也算什麼都經過,可剛才那瞬間,一句話而已,他卻看出葉靖軒像要把他當場撕了。

  黎明之前的分毫片刻,院子裡所有人的輪廓都看清了。

  葉靖軒也不急著進屋,微微眯眼打量方晟,那人剛緩過一口氣,直直地在院子裡給他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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