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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卿塵抬頭一笑,對他舉起右手,手腕上松松掛著那串黑曜石:“四哥,其實我還是喜歡這串黑曜石。”

  夜天凌道:“為什麼?”

  卿塵抱膝而坐,遙望星空,輕聲道:“每一串晶石都有著主人的記憶,這上面有你的氣息,戴著它,感覺就像是你時時都在我身邊。”

  夜天凌心底微微一動,卿塵突然滿是期盼地看著他,問他:“四哥,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你會願意和我一起嗎?”

  夜天凌笑笑,回答她:“好。”

  卿塵欣喜問道:“真的?”

  夜天凌道:“真的。”

  卿塵撲在他懷中,笑得像個孩子般開心。夜天凌峻冷的眼中似也感染了她的喜悅,一片清亮與柔和。他擁著她,淡聲道:“不管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

  卿塵眉眼一彎,調皮地湊到他耳邊,悄聲說道:“現在我們去尚膳司弄吃的好不好?不讓他們知道。”

  夜天凌垂眸看了看她,眉梢一挑,“那走吧。”

  卿塵雀躍地跳起來,拉著他的手便往高台下跑去。

  一個時辰後,尚膳司總管內侍於同跪在含光宮外磕頭請罪。夜天凌手頭還有政事沒處理完,沒空搭理他,帶著尚未轉過彎來的晏奚先回了致遠殿。

  卿塵聽碧瑤說於同在外面急得滿頭大汗,攏著件雲色單衣施施然步出寢宮,站在於同面前想了會兒,丟出句話,“尚膳司居然藏了那麼好的醬,御膳中從來都沒見過,於同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於同惶恐至極,都不清楚自己回了什麼話。現在尚膳司小廚房裡一片狼藉,幾個當值的內侍剛剛醒過來,還一頭霧水,不知究竟怎麼回事兒。卿塵打發了於同,心想是玩得有點兒過了,弄亂了尚膳司,敲暈了幾個人便罷,還差點兒驚動了御林禁衛,這若是讓那些御史知道了還了得?

  不過……今晚的面倒真是不錯啊,尚膳司特製的金絲龍鬚麵,配上那不知是什麼做成的醬,鮮美得很,兩人可是搶著吃的。夜天凌居然下手煮麵,她唇角怎也抑不住地就要揚起來。

  碧瑤帶著幾個侍女將鸞榻周圍的紫煙綃金帳一一放下,竹節鳳頂爐里燃起擷雲香,裊裊淡淡,四處透著寧靜。隔著珠簾輕晃,只見卿塵自顧低頭微笑,燈影明淡,她笑里漾著蜜樣的清甜,溫柔透骨,只叫人看得挪不開眼睛,不由得便也跟著她笑起來。轉眼想想心裡又發虛,上前跪坐在榻旁,“娘娘,這若讓白夫人知道,又少不了一通說法。”

  卿塵眼波輕轉,又是一笑。白夫人現在受封代國夫人,外面雖賜了府宅,但特許入住宮城,以便協助皇后管理後宮。

  上次發生濟王自皇宗司逃脫之事,皇宮兩城更換了大批宮人,皇宗司、掖庭司、內侍省等要處也先後調換人選。凌王府總管太監吳未擢升內侍省監,代替了原來的孫仕,而內廷則以白夫人為最高女官,分別隨侍帝後,執掌兩宮內政。

  卿塵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對碧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准告訴白夫人。”

  碧瑤擰著眉道:“哪裡還用我去說,明天啊,等著聽嘮叨吧。”

  卿塵道:“那明天咱們想法子躲了白夫人。”她和碧瑤相識這些年,也曾患難扶持,情意不比平常侍女,碧瑤對她也少些拘束,嘆氣道:“宮裡備了一桌子的御膳等著,偏自己去弄面吃,難道還做出別樣滋味來了?”

  卿塵斜倚著鳳榻,想著那熱騰騰的香氣,還有夜天凌手忙腳亂的樣子,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美味佳肴還真是沒有比這滋味更好的。”

  碧瑤按她指的將案上幾卷書取過來,“那若是不留神燙著了怎麼辦?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卿塵撐住額角:“哪裡就有那麼嬌貴?真不得了,你快要和白夫人一樣嘮叨了。”

  碧瑤道:“好好,我不說了,都留著讓白夫人說去。”

  卿塵隨手翻開書卷,笑而不語。碧瑤知道她臨睡前習慣靜著看會兒書,便不再擾她,將琉璃燈中的光焰挑亮幾分,正準備退下,便聽外面白夫人求見。

  碧瑤和卿塵都覺得意外,尚膳司這點兒事怎至於讓白夫人這麼晚過來?但白夫人進來後根本無暇提尚膳司,匆匆說道:“娘娘,清泉宮殷皇后薨了!”

  卿塵手一散,握著的書卷就落在了身前:“什麼?”

  白夫人道:“清泉宮來人報說,亥時三刻,皇上鴆酒賜死了殷娘娘。”

  卿塵被這消息驚住,自鳳榻上起身。碧瑤忙上前來扶,卻見她立在那裡凝神想了會兒,忽然鳳眸一眯:“白夫人,馬上封鎖清泉宮,拘禁所有宮人,逐 個嚴審盤查,這絕不可能是皇上的旨意。”

  白夫人立刻去辦,碧瑤侍奉卿塵略做梳妝,亦起駕清泉宮。

  殷皇后身在宮中乃是湛王最大的顧忌,在這個節骨眼上,賜死她除了引發與湛王及仕族閥門間的矛盾外毫無益處。何況即便真要賜死,放著太皇太后的遺詔不用,特地去下一道聖旨,這分明就是要激怒湛王。不必去問,卿塵也知道夜天凌不會做這樣不明智的決定。

  當務之急是查清事情真像,那矯詔傳旨的內侍雖已自盡身亡,但掌儀女官很快審出幾個可疑的宮女。殷皇后平日貼身的之人都不得自由,反倒是不招人眼目的宮女身上出了問題,卿塵緩步自那幾個宮女面前走過,目光一掃,便注意到有個宮女很快垂下了眼帘,手指握著裙襟,微微發抖。

  她在那宮女面前站住,那宮女猛地見一雙飛鳳綴珠繡鞋停在眼前,竟駭得後退了一步。卿塵抬頭示意:“帶她進來。”說罷轉身入殿。

  掌儀女官將這名宮女隨後帶來,卿塵落座殿中,那宮女站在面前,惶惶不安。

  卿塵將銀絲披帛輕輕一拂,問道:“你叫采兒?”

  采兒答道:“回娘娘,是。”

  卿塵再問:“昨夜有人見你在偏苑燒毀什麼東西,可有此事?”

  采兒顫聲道:“娘娘,奴婢昨晚一直在自己房中,從來沒有出去燒什麼東西,定是他們看錯了,奴婢冤枉!”

  卿塵淡淡道:“你不必害怕,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只要據實回答,我不會為難你。”

  采兒壯著膽子道:“娘娘問話,奴婢怎敢有所欺瞞?但是奴婢即便說實話,只怕娘娘不信。”

  卿塵唇角淺笑微冷:“是真話假話,我自然分辨得出,你只要回答便是。若不肯說實話也沒關係,自有掖庭司掌刑宮正幫我去問,你可聽明白了?”

  聽到掖庭司的字樣,采兒身子微微一顫,應道:“是。”

  卿塵看住她,和顏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采兒不想這問題竟是這個,答道:“奴婢今年十九歲。”

  “嗯,”卿塵頷首道,“進宮幾年了?”

  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采兒急忙再答:“奴婢十歲進宮,已經九年了。”

  誰知話音方落,便聽卿塵緊接著發問:“你在苑中燒的東西是誰交給你的?”

  采兒張嘴便道:“是……啊……奴婢沒有燒東西。”

  卿塵鳳目一凜,清聲叱道:“來人,帶去掖庭司!”

  兩名掌儀女官上前,采兒驚叫一聲,掙扎道:“娘娘!娘娘!奴婢說的是實話,奴婢冤枉!”

  卿塵冷冷道:“我若冤枉了你,你今日將在掖庭司受的苦刑,日後便百倍報應在我身上。我再問你一次,你燒的東西是誰交給你的?實話說來。”

  采兒撲跪在地上,渾身打戰:“娘娘開恩,奴婢不敢再欺瞞娘娘,請娘娘開恩。”

  卿塵制止了兩個女官,垂眸靜靜看著采兒,不發一言。采兒只覺得落在身前的目光冷冽逼人,不知皇后要如何處置自己,只是磕頭求饒。過了片刻,才聽到卿塵徐徐開口,“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說吧。”

  采兒拿手緊緊摳著地上的錦毯,說道:“那些東西是殷娘娘身邊的女官交給奴婢,讓奴婢帶出宮去給湛王的。清泉宮被封禁,奴婢出不去,又不敢把東西留在身邊,只好趁夜燒了。”

  卿塵逼問道:“是什麼東西?”

  “是……是殷娘娘要湛王起兵謀反的遺書!”

  卿塵霍然震驚,站起來步下坐榻,抬手遣退身邊諸人,大殿中只剩她和采兒。

  半個時辰後,掖庭司奉懿旨將殷皇后隨身四名女官帶走。待到天色放亮,白夫人獨自帶著三份供詞入內稟報:“娘娘,除了一名女官堅持不肯吐露實情,咬舌自盡外,其他三名女官都已如實招供,這是她們親筆寫下的供詞。”

  卿塵手持三份供詞,翻看下去,臉色越來越冷,心中驚怒非常。

  看完之後,她輕闔雙目平靜心氣,將幾份口供收入袖中,淡聲吩咐:“告訴掖庭司,所有知情之人一個不留。”

  傷心一樹梅花影

  深秋幾場雨後,天氣漸寒。帝都中接連兩次大殯過後,上九坊中處處肅靜清冷,冬日似乎已然悄然降臨。

  衛宗平進了煙波送慡齋,殷監正、鞏思呈和戶部尚書齊商早已在這兒。室內正中放著只金銅狻猊火盆,夜天湛正靠在書案前和齊商說話,見到他後略點點頭。寒喧過後,齊商繼續對夜天湛道:“這次挑的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吏,不光在戶部,工部、司農寺、少府寺的人都有,全是些熟知帳目、精於核算的人。”

  衛宗平已與殷監正低語幾句,知道是在說新近設立的正考司,從懷中取出一道敕令,遞上前去:“王爺,這是中書省剛剛出來的敕令,從今往後,中樞及各州郡一應錢糧奏銷事務,全部由正考司清厘出入之數,核實後方可銷兌。而且在年前,自三省以下所有部司需將明年的花銷列出預算,統一奏報正考司,正考司核對後將預算轉發戶部。自明年始,戶部據此預算奏銷各部花費,不得再行先銷後報。”

  他說話間夜天湛已大概看過那道敕令,轉手遞給殷監正,沒有立刻表態。殷監正看完後交給身邊兩人,說道:“這是衝著戶部來了。”

  齊商一邊看,一邊點頭:“如此一來,戶部是多了不少麻煩。”

  齊商說完這話,一直閉目沉思的夜天湛突然說了兩個字:“高明。”

  衛宗平問道:“王爺是指這道敕令?”

  夜天湛睜開眼睛,握手壓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方道:“不錯,這道敕令根本不是針對戶部,裡面走得極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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