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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惟雲正同陸遷在爭論什麼,左原孫亦在旁看著,一見新王妃,大家丟下話題都來執禮賀喜。

  卿塵輕輕抬手虛扶住:“多謝你們!”她知道能在這兒的都是夜天凌心腹之人,並不拘束,笑問道:“看陸遷愁眉苦臉的,在說什麼?”

  陸遷搖頭笑說:“斯兄方才談水利,說著給出了幾道算題,正不得解呢。”對斯惟雲道:“今天是喜日,改日再和你論斷。”

  卿塵無意瞥了眼他們划算的題,見一道是以數理形的“治河圖”,一道是“雙盞十箸算”,一道是大衍求一術,隨口道:“陸遷,他這是誆你呢,這後兩題好解,但第一題計算河中治水土石方數,若要解怕得用上月余,誰能現下便解出來?”

  “王妃也懂算數?”斯惟雲是痴迷算數之人,立時便來了興趣。

  卿塵搖搖頭:“略知一二,這治河圖曾在先賢書中見過。”

  “求教王妃何解這雙盞十箸算?”陸遷文章絕天下,於數術上卻欠精妙,這題已算了半晌不得解,頗不甘心。

  所謂雙盞十箸算便是後世數學中二進位與十進位之轉換,卿塵在大學中早學過的,便執筆列了幾個算式,將題開解。斯惟雲早知題解,卻從未見過這樣精練簡單的算法,看了半晌嘆道:“妙解!妙解!然這這治河圖又如何?”

  卿塵默想了會兒:“此需用演段法推算,雖不是不能解,但卻頗費時日,現下是解不了。”

  此題斯惟雲已演算了多日,亦知是道繁複之題,當下作揖道:“改日定向王妃請教。”

  卿塵笑道:“我也只是初窺門徑,談不上請教了。”見斯惟雲喜研算數,便說道:“前些時候見了道有趣的題,斯先生若有興趣,不防研究一下。”說罷在紙上列出一道天元算題來,此題一出,身旁左原孫忍不住道:“二十八星宿周天解?”

  卿塵暗中奇怪,這題是她在大內文瀾閣收藏的一本《九周算經》中看到的,左原孫怎會知道?腦中突然一閃:“是了!《九周算經》之後有一章附論,將這二十八星宿周天解的題演出一列陣法,可是左先生的手跡?”

  她卻不知,這《九周算經》本是當今聖上胞弟景王府上的藏書,聖武十九年景王因事獲罪流放客州死於途中,府第被查抄後多數藏書流入大內。左原孫當年是景王府首席幕僚,素有軍中智囊之稱,因事景王曾被收監三年,朝廷多方招納而不得,後來其人便不知所蹤了。

  左原孫垂眸看了看那二十八星宿周天解,面色微動:“多年前一時興起之作,不想王妃竟知道。”

  卿塵命人將菜餚移開,取了幾道象牙銀箸,一箸代表一千精兵,在桌上將陣法列出:“卿塵對那陣法很是佩服,但有些許不明之處,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南宮競等人都是帶兵的武將,於陣法多有研究,一同圍上來看。

  左原孫短暫的驚訝過後,依舊氣定神閒,一襲長衫襯著鬢角略見的幾絲白髮,周身沉澱著飄灑的自信,似是積累經年的看透世情的閒淡,立在桌旁淡淡道:“王妃請說。”抬手將幾支銀箸挪動了位置。

  卿塵見他移陣,凝神看去,稍會兒嘆道:“左先生這三支銀箸,將我要問的彌補了。”

  “哦?”左原孫不禁看了她一眼:“王妃先前可是要問那陣法幾處破解?”

  “正是。”卿塵道:“先前那陣法雖精妙,但卻有幾點死處可破,而如今想要破陣怕需費周折才行。”

  說話間將幾隻嵌金的象牙箸取在手中,看似隨意的擺放下去。

  左原孫不語,手指撥動原先的銀箸,陣法忽變。卿塵眉梢輕動,立刻撤了兩箸。

  左原孫道聲:“好!”手下再動,銀箸圍成的圓陣忽然開裂,形如鶴翼。卿塵卻不以為惑,誘敵之計,若按鶴翼陣去破說不得便全軍覆沒了。

  金箸兵馬緊合,成八卦狀而列,卻暗藏機鋒。左原孫微微點頭,陣歸渾圓,立時將卿塵困在其中。

  卿塵稍思片刻,以不變應萬變穩穩周旋,幾合之下,卻有兩路兵馬忽往左原孫陣中巽門殺去。此處正是左原孫陣中帥位隱在,他嘴角一挑,合陣而成鋒銳之勢,眾人只看得眼花繚亂心馳神搖,似乎這小小木桌化為縱橫沙場,陳兵列馬刀光劍影,端得是驚心動魄。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卿塵突然以箸點桌,笑道:“呵呵,不行,以此兵力只能自保,要破陣尚難,卿塵認輸了!”

  左原孫抬頭,語中透出些感慨:“王妃將在下逼的甚苦!”

  卿塵搖頭:“是左先生承讓,戰場之中敵人豈會待我這般思量布陣,早已兵敗不救了。”

  左原孫看著那滿桌筷箸:“這陣法在下鑽研了數年不止,王妃卻以未帶兵之身處處克敵,毫髮不傷,在下佩服。”

  卿塵露出個潛靜的微笑:“先生這陣勢既來自二十八星宿周天解,待我請莫先生開解了幾個星相上的問題,再請教先生高明。”

  左原孫呵呵一笑,笑中亦帶著幾分慡朗,隱約透出當年戎馬馳騁的豪情。夏步鋒此時方從陣中回神過來,嘆道:“不想一道算術也能化成如此陣勢,今日當真見識神奇!”

  “天數之中自與物合,夏將軍可知這道大衍求一術的算題也藏著點兵的學問?”卿塵笑問道。

  “願聞其詳!”

  “大衍求一術: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卿塵將算題重複,隨即鋪紙潤墨,筆走龍蛇,邊寫邊道:“三歲孩兒七十稀,五留廿一事尤奇,七度上元重相會,寒食清明便可知。依此解算口訣,點兵之時,若兵卒以三三、五五、七七的陣勢排列,默察陣勢便可反推兵員總數,瞬間既知。”

  杜君述不懂兵法,只看字贊了一聲:“不想王妃寫的一手好行書。若再鋒峻些,竟和四爺的如出一轍。”

  卿塵笑擱了筆:“這字當初便是隨他學來的。”一邊將那點兵之道細細說於夏步鋒等人聽。

  道理聽起來簡單,但用起來卻難之又難,必要有出神入化的心算才行,幾人之中反是不帶兵卻精通算術的斯惟雲反覆一推便得心應手。

  過得稍會兒,南宮競亦入其門徑,演示幾遍後,興奮說 道:“果然奇妙,兵貴神速,這點兵的法子甚是有效,當要好好研究才是!”

  “南宮什麼事大呼小叫的?”話音方落,門廳處傳來夜天凌沉穩的聲音。眾人自一處抬起頭來,才知看的專注,竟連夜天凌來了也不知道。

  倒是冥魘原本望著外面出神,第一個看見夜天凌進來,先叫了聲“四爺”。夜天凌點頭,眼底似灑了片清泠天星,微微一抬,那星光便盡數落在了卿塵身畔,嘴角笑意輕盪。

  芙蓉帳暖度春宵

  “四爺不是在前廳嗎?”史仲侯剛從那點兵奇法中回神,隨口問道。

  “已是什麼時辰了。”夜天凌似是語帶微責,聽來肅沉的聲音卻竟掩不住那絲笑意。

  眾人方覺已至亥時了,冥玥笑道:“四爺定是回了新房發現不見了王妃,看我們只顧鬧,竟忘了時辰,今日可是洞房花燭夜呢!”

  南宮競一拍大腿:“哎呀!被這陣法算數迷住了,這真是罪過,還請四爺恕罪!”

  “當真是越說越囉嗦,誰讓你們此時去研究什麼算數,”杜君述失笑:“如此喜酒也不能鬧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還不散了請王爺王妃回房?”

  卿塵低頭,紅唇輕抿,夜天凌笑罵:“一群沒規矩的!”

  莫不平帶了冥衣樓九宮護劍使道:“如此便不耽擱鳳主和四爺了,屬下等先行告退。”陸遷、杜君述等再道了喜,亦紛紛笑著辭出,一時間便走了乾淨。

  夜天凌見他們神情曖昧,無奈搖頭,回身卻見卿塵立在桌旁,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喜服換做了煙霞流雲般的輕絹紋裳,那紅正,是一道醉人的濃烈色澤,卻又偏偏濃淺迴轉透著些煙雨朦朧的隱約,捉襟繡著對翩躚蝴蝶,和發間那微顫的步搖相映生輝,只襯的人款款淡淡,明明灩灩,抬手一動便籠在了輕雲之後般,動人心弦。上前執了她的手道:“哪有這樣的王妃,新婚之夜便找不見人了。”

  卿塵側頭看他:“他們事先沒知會你嗎?”

  “說了。”夜天凌挑挑眉梢:“前頭鬧得厲害,一時竟沒記起來。”

  “那不怪人家了。”卿塵柔柔說道。

  夜天凌微微一笑,不與她說辯,只道:“別動。”

  “嗯?”卿塵剛一愣神,卻被他一把打橫抱起在臂彎,眼角看到外面伺候的侍女都笑著低了頭下去,急忙輕聲道:“還有人呢!”

  夜天凌只往後一瞥,齊得早知趣揮手將眾人遣開,自己也一溜煙的迅速消失在長廊那端,剎時便靜靜的只剩了他們倆人。“現下好了?”夜天凌低聲笑問。

  卿塵雙頰飛紅,輕聲道:“你抱著我去哪兒?我自己會走!”

  “回新房!”夜天凌被她嬌羞的模樣惹得大笑,幾分薄醉暢然心懷,微醺在這柔靜的春夜裡。

  卿塵被他笑的嗔惱,卻偏又無計可施,只能任他抱著自己沿迴廊往漱玉院走去。一路上夜天凌低頭看她,也不說話,仿佛看也看不夠,卿塵便安靜的環著他的脖頸,依偎在他溫暖堅實的懷中,那刻溫存,濃濃的,深深的,眷眷的,將這天地也沉醉。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浩瀚耀目的星空中,一道天光漫漫的銀河清晰划過,飛星碎玉,絢麗如織。星光落處,一葉葉梧桐輕碧淺紫,風微動,點點墜了滿地,落下一聲淡淡溫柔。

  夜天凌自身後挽著卿塵站在窗前,側臉微動,碰到了一點清透的玉墜。

  “玉琢鎖兮,充耳誘瑩,玉制鐺兮,充耳誘矣……”他低聲說道,那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卿塵耳邊,輕輕的,激起陣陣神妙感覺。

  削薄的唇自那玉石上掠過,沿著她修長的脖頸一路流連而下,帶來醇酒入喉的蘇軟和熾熱。卿塵輕輕仰頭靠在他懷中,渾身柔若無骨,在他溫柔的攻陷下緩緩沉淪,眼波到處,是醉人心神的煙雨迷濛。

  夜天凌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笑意,仿佛耀目的陽光穿透冰凌,絕峰霧散,微微用力便將她帶入帳中。

  芙蓉帳暖,龍鳳花燭流光溢彩,輕紗一般籠在人的身上,朦朧而嫵媚。卿塵靜靜看著他,星眸微醉:“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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