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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流水兩心間

  待禮部儀官唱到:入洞房!卿塵隨著那道燦彩紅綾往前走去,耳邊突然依稀聽到一聲通報:七爺到!

  便一停的功夫,一個溫雅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立刻便到了堂中:“四哥今日大喜,也不請我們看看新娘子的花容月貌?”

  聲音淡朗,說的歡娛輕笑,給這婚典中更添了一陣熱鬧。

  卿塵心中微緊,懷灤賑災連著楸、滎兩江春汛疏治,夜天湛奉命監察,天帝並沒有旨意召他回京。

  除了十一倆兄弟知情,還少有人聽聞之前湛王請旨賜婚之事,只道夜天湛是特地自懷灤趕回來賀喜,是以來的晚了。

  在堂的都是皇族親貴,平日裡往來甚密,立時便一呼百應,鬧著請看新娘。

  夜天凌清冷的眸子往眾人身上一帶,不見波瀾。

  卿塵感到他回身過來,手扶在自己腰間微停頓了下,她斂眉,柔唇淡挑勾出抹輕盈的微笑,一桿鑲金烏木秤將喜帕輕輕挑開,那笑便如同瓊宇天光落在了眾人眼底。

  喜堂中的哄鬧突然便一靜,卿塵大方抬眸,那兩痕秋水柔光瀲灩的動了動,映著鳳冠霞帔嫵媚明麗,從容中帶著溫婉,矜持里透著雋秀,如一朵娉婷清蘭,幾乎要攝了人的心魂去。

  而這清眸似水卻只落向了一人,夜天凌薄唇噙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亦看著她。

  相對凝望,全不知身前還有一人已痴到了骨子裡。

  逆旨回京只為這一眼,夜天湛定定看著輕彩嬌紅中的卿塵,廣袖翟衣上對襟勾金絲綴彩錦雞圖案紅的奪目,如同利劍,猝沒心房。

  面上溫文如玉的笑掩了錐心之痛,夜天湛起手斟酒,舉杯勉強笑說:“我來的匆忙沒備下賀禮,便敬……便敬……四嫂一杯酒,恭祝喜樂福寧,安康永伴。”

  這一聲四嫂,一盞喜酒,斬不斷理還亂。

  卿塵看著夜天湛遞來的酒,眸子微抬,清澈里映出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

  總有一日,你會把我當我。

  曾幾何時,已忘卻了李唐。糾錯愛恨,繁華一夢,今宵酒醒。然而那雙俊朗如斯的眼眸,卻也印在了心中,從此不能相忘。

  當著滿堂眾人卿塵不想亦不能拒絕這杯酒,靜垂的鸞紅廣袖微動,便要抬手。

  突然身邊伸來一隻手在她之前將酒杯接過:“多謝七弟,這杯不防由我代飲了。”夜天凌淡淡說著,將那酒抬頭飲盡,照杯一亮。

  夜天湛深深望來,笑容下複雜、隱忍、不甘、痛楚種種神情交織,揚頭飲酒時寬袖遮下,盡數隨這辣辣烈酒嗆喉入腹抑回了心底。

  酒入愁腸,深底里燒心的痛。

  親貴之中,九皇子饒有興趣的看著堂前,臉上突然逸出一抹妖魅冷笑,細眸輕嬈上挑,也端杯道:“大喜的日子,不如咱們也敬四嫂一杯如何?”兄弟鬧喜堂,這在行禮的時候也不是稀罕事,年輕的皇族子弟便有人跟著起鬨鬧酒,紛紛往這邊圍來。

  夜天凌眸底深沉,掠過一絲冷然神情,十一早覺到那微妙氣氛,方要設法阻擋。卻見夜天湛劍眉一挑,回身一笑,抬手攬住九皇子擋下眾人,俊朗笑容中帶著幾分薄醉:“還是咱們兄弟先飲幾杯的好,莫要誤了新人吉時,稍後再敬四哥不晚!九弟,你說可是?”

  晴眸望去隱著絲微銳,仍是那翩翩儒雅,玉樹臨風的湛王。

  卿塵靜靜的望著夜天湛。九皇子眼中魅光一動,意味深長的笑道:“七哥說的也有理。”倒也沒再糾纏下去。

  禮部儀官正怕這皇子們鬧起喜堂來不好收拾,見機忙再高喝:“入洞房!”

  喜帕再度覆蓋了卿塵秀顏,夜天凌卻將紅綾微收,伸手握住她的手往新房走去。卿塵知道他是怕自己不愉,絲絲柔情悄然盈繞,暖入了心底。

  龍鳳花燭高照,一室的流光溢彩。

  卿塵隨夜天凌入了新房,幾個侍女托著金盤上前,好命婦說著吉利話將五色花果撒入喜床帳內屋角各處,紅棗、栗子、桂圓、蓮子、花生圓圓的滾動著喜氣,藏入了各個角落。

  待到安床過後,喜娘便請王爺王妃在喜床上坐下,將倆人衣角牢牢打了個結,紫玉盤捧上如意秤,夜天凌伸手接過,持穩的將那道喜帕挑開,再放回盤中。

  白夫人看著新王妃輕贊了聲,紅妝粉黛,只周身那潛定的書卷氣,淡然而幽靜,清雋而高潔,便叫人形容不出她的美。再看自家王爺,朗目含星,一身叫人仰視的俊冷瀟灑,在這紅燭下更添了幾分難得一見的柔情,這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縱已看過千回萬回,夜天凌仍醉在那一瞬的抬眸中。

  紅燭微動,似是帶出了流光四she的美,伴著若有若無的幽蘭清香籠了卿塵周身,如詩如畫,如夢如幻。

  珠釵鳳冠的華艷都不及那雙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裡帶著點點溫柔和羞澀,自微顫的長睫下看向他。極靜的,極輕的,似是一觸便濛濛化了開去,然那微藏在水色清光後的靈動狡黠便這麼一帶,偏偏勾起心中深深漣漪,漾的人心口震盪。

  碧瑤滿心歡喜的托來合卺酒,夜天凌伸手取過那成雙的冰紋白玉杯,遞給卿塵一隻。

  一道紅絲綰做永結同心,纏住晶瑩杯腳。

  纖細如,卻牢牢牽扯絲絲柔韌,跨過這萬世千生山 高水長,繞進了生命,牽進了神魂。

  卿塵靜靜望向夜天凌,他那深邃的夜空般的眸子仿佛帶無止無盡的蠱惑,只微微一動,幽深處化做纏綿的細網,不經意的卻又霸道的,無處不在攏住了她。

  一抹燦亮炫目的笑在他的凝注下漾起,倒映在輕紅如醇的美酒中,朱唇微抿,那溫潤而清冽的瓊漿潤入口中,只飲了一口,與他交杯而換,再將那滿盞的幸福飲下。

  酒未沾唇已微醺,夜天凌只覺一道清涼甘冽帶著胭脂的幽香直潤肺腑,千迴百轉心神俱醉,忍不住輕輕抬手將卿塵落在鬢角的一縷青絲挽起。

  喜娘上前跪請了兩道髮絲,以五彩帛絲系成如意同心,笑道:“恭賀王爺王妃,喜結連理,百年好合!”

  白夫人帶著幾個侍女並碧瑤等亦賀道:“恭喜王爺王妃!”說話間見齊得在新房外探頭探腦的,笑說:“哎呀,這就等不及來請了!”

  夜天凌微一嘆氣,站起來,眼光卻始終沒離開卿塵,只覺她是如此牽繞著自己,低聲說道:“我去去就來。”

  卿塵知道外面多少人等著他,輕柔一笑,亦殷殷叮囑:“莫要他們灌酒。”

  短短數字,直激起心底萬丈柔情,如同那朝陽旭日般噴薄而出,叫人心旌動搖,夜天凌幾欲開懷暢笑,深深回頭再看她一眼,方往前廳去了。

  斗轉星移奇數算

  待到房中只剩了自己和碧瑤,卿塵鬆了口氣,由碧瑤幫著將那鳳冠取下,去了珠釵寶髻,只插一道紫玉呈鳳華盛在發間。

  碧瑤看了看,不依道:“郡主,好不容易梳的挽雲髻,王爺還沒見著便鬆了。”

  卿塵明眸流盼,理著身前垂下的秀髮,回頭笑說:“墜的人脖頸都酸了,便饒了我吧。”

  碧瑤拿玉梳替她理順頭髮,抿嘴道:“這可是規矩,今日不能太素淡了,何況郡主成了王妃,得束髮才行,哪能這樣散著。”

  一邊說,手中輕巧的替卿塵挽著長發,自鏡前挑了支蝶翼穿花步搖,又配了綴紅翡淡光細鈿,堅決說道:“這已是不能再少了!”

  銅鏡中映出個妝容清美婉轉明淡的影子,步搖上盈盈顫顫的蝶須自發間流瀉下來有種別樣嫵媚動人的韻致,卿塵只得依了她笑道:“婚典的規矩你倒是比我都清楚,快說,是不是早想著出閣成親了?”

  碧瑤俏臉一紅,跺腳道:“我為了今日都不知問了多少老姑姑,生怕錯漏了哪樣,郡主還來取笑我!”

  卿塵見她害羞,便放過了她,起身打量這新房,卻見窗邊擺著一株瑞玉水晶,一株落葉三星蝶,嫻雅清致,都是蘭中上品。隨口說道:“這花開得正美,難為他記得,選了放在新房中。”

  碧瑤“哎呀”一聲道:“郡主可是沒親眼見著那花轎,竟全是拿蘭花裝扮的呢,滿街的繽紛引的蝶舞翩飛,當真美不勝收。”

  卿塵問道:“說說,方才外面是什麼樣子?我在花轎上,又有喜帕擋著,什麼都看不到。”

  碧瑤幫她將沉重的喜服換做一身水紅色貢絹輕羅流雲紋裳,不停的將路上看到的場面說給她聽。卿塵聽到天都、平隸、懷灤等地的百姓紅綢鋪地之時,微微愣住。當日治疫救災,並沒想有如此回報,卻不料百姓卻都記在了心裡。

  碧瑤說到下花轎,進喜堂,“後面郡主都知道了,便不用我說了吧。”

  想起喜堂,卿塵無可避免的想起方才夜天湛那杯酒,略靜立著看了會兒窗外,說道:“碧瑤,你去趟前廳,找十二爺帶句話給他,讓他無論如何今晚也將七爺送回懷灤。”便是如此,天帝若真要追究起來,也足以降罪了。

  碧瑤正將喜服收折好,頗有些不滿的道:“七爺方才……”

  卿塵微微搖頭,碧瑤撇嘴,稍後輕聲嘆道:“其實七爺他對郡主也是一片痴心,當時都說郡主是要嫁給七爺的。”

  “這話以後莫要再提。”卿塵淡淡道,這一世她欠夜天湛,是欠定了,她不能違拗自己的心,就像他也壓抑不了他的心一樣。

  碧瑤便去了前廳,她剛走,門外輕輕有笑聲,竟是冥玥同冥魘來了新房。

  冥玥給卿塵道喜之後說道:“天機府中設了小喜宴,等著敬鳳主和王爺喜酒呢,王爺既在前廳走不開,大家便要我二人來請鳳主。不知鳳主肯不肯?”

  卿塵笑道:“你們有心,我豈能掃興?”說話間見冥魘一如既往漠然的站著,看向這新房的神情有些複雜的悵惘,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立刻便避了開去,像是在躲著那紅妝耀目。

  卿塵靜靜望了望冥魘舉步向天機府走去,同是女人,她豈看不出冥魘對夜天凌那一心情愫?只是什麼都能讓,卻唯有他,只能屬於自己一個人,此生不二。

  天機府中除了莫不平等九宮護劍使,陸遷、杜君述都在,還有上次未見著的幾位,南宮競、夏步鋒、唐初、史仲侯,皆是夜天凌手下得力大將。另有善治河工水利的斯惟雲,熟典籍博古通今的周鐫,斷案如神明察秋毫的葉辰良等,還有一位中年儒士左原孫。卿塵聽這左原孫的名字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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