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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塵吃了一驚,忙側身道:“卿塵受之有愧。”然聽聞夜天凌既能常常同杜君述提起自己,便知此人是他的心腹謀士,不由得對杜君述多了幾分打量。但見他雖行為無狀,布衣長衫看似癲潦,卻難掩胸有丘壑,同莫不平的深穩周慮相比,更多了倜儻狂氣。而那江南陸遷,腹有詩書氣自華,年紀雖輕,一雙眼睛倒透著攝人明光,亦是智謀之人,扭頭對夜天凌微微一笑。

  夜天凌和她目光一觸,挑挑眉梢:“這瘋狀元不是空得其名,久了你就知道了,不必理他。”

  杜君述這邊執意拜道:“年前大疫,郡主搭救京隸數萬百姓,牧原堂日行善事,杜某這一拜是替百姓謝郡主。”

  卿塵笑道:“若要謝,謝四爺才是正途,這牧原堂錢是從四爺帳上出的,人亦多是四爺招薦,便像的老神醫張定水,我哪裡請的動?”

  杜君述道:“杜某對四爺早已死心塌地了。現下亦有莫先生同郡主匡扶,何愁天下不定?”

  莫不平捋了捋五柳須:“朝堂中尚有險路啊,郡主,現下天帝廢了太子,可有打算?”

  燈火映著玉顏靜如止水,卿塵淡淡道:“天帝雖廢了太子,但心中仍是只有一個太子。人老了,身在其位難免不警醒,侍以誠孝,友愛兄弟,方為其道。”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2:17回復此發言

  132回覆:(轉載)醉玲瓏(上卷)作者:十四夜

  陸遷道:“如此便是以靜制動的理了。今日四爺為大皇子求情,倒是一步走對。”

  卿塵看了夜天凌一眼,那峻峭面容隱逆了燭光,淡淡投下倨冷傲陰影,唯唇角刀鋒般銳利,清晰可見。現下夜天凌身世唯有她和莫不平知曉,誠孝父皇,友愛兄弟,短短數字於他人舉手可為,於他卻是隔著一道鴻溝深淵,那其中數十年骨血仇恨,又豈是一步能過。這些日子朝堂宮中,他將自己掩藏的那樣深,一言一行若無其事,忍字之下,究竟有多少悲恨抑在他心底,跪在致遠殿外大雪之中,他又在想些什麼?

  燈影里夜天凌微微一動,深邃眸底似將這深夜入盡,無止無垠,冷然說道:“四藩遲早生亂,我豈能容大皇兄遠赴涿州,看那北晏侯臉色,荒廢一身文華。”

  褚元敬皺眉道:“只是湛王倒叫人出乎意料。”

  杜君述道:“湛王於仕族文士間早有禮賢下士的盛名,如今又有殷皇后在側,尚聯姻靳家,其勢難遏啊。”

  陸遷卻突然笑道:“倒是走的太高了,行事越明,走的越高,越發招惹是非,”卿塵聞言略瞥了他一眼,一語中的,倒真是個澄透的人。

  莫不平點頭道:“湛王在明,反是九王爺那處極深,此次太子之事數度暗中發難,怕之後也有一番計較。還有濟王,他與九王爺都是敏誠皇后親出,按長幼論,尚在諸王爺之首。”

  褚元敬道:“濟王有勇無謀,性情急躁,皇上曾說他難成帥才,既有如此論斷,豈能交社稷與他?”

  杜君述接著道:“九王爺多方經營,但手中最大的籌碼還是,鳳家。”說罷,看向卿塵。

  卿塵原本只聽他們商論,見杜君述看來,微微一笑:“是明是暗,不過是一層之隔,他既要在暗,不防將他往高處推,自然便明了。”

  “願聞其詳。”杜君述道。

  卿塵鳳目清凜,掠過淡淡光華:“儲君之位豈會長久空置,過些時日,天帝必然相詢眾臣重新立儲,屆時不防一起推舉九王爺,不怕人多。九王爺那邊也不會放過這等良機的,至此不明也明了。”

  “如此一來,若當真立了他呢?”陸遷問道。

  玉容沉斂,卿塵櫻唇淺挑,光影下掠起個好看的弧度:“湛王又豈是易於的?九王爺這邊加上一筆,則不偏不倚兩相抗衡。何況,立不立,立何人,終究只是在天帝心中,一人眾望所歸,天帝又會如何去想?”

  幾人靜默,燈火下夜天凌一直不語,若有所思。偶然抬眼,卻正遇上卿塵也向他看來,眼底細細密密帶了秋水似的明淨,叫他心底輕輕一動,竟有種柔軟入骨的錯覺。眸間便也不覺帶了清朗,幾分落落溫柔,劍眉飛揚,只看著那清燭下紅顏笑意淡峻。

  杜君述同陸遷對視一眼,道:“好個鷸蚌相爭,然行事關鍵還是在鳳家。鳳家開國以來世代與皇族聯姻,四大仕族中以之為首,當年天帝即位,便是鳳家力保,若在這任意一邊加上一筆,怕是天帝也難抑其勢。左相一言一動關乎重大,敏誠皇后是左相姑表兄妹,九王爺是敏誠皇后親子,亦是左相的女婿。郡主可能給杜某一句話?”

  卿塵抬眸,眼中燈影一晃,無論怎麼說,她也還是鳳家的人。

  然而鳳家,像一潭無底的深水,她同鳳衍這“父女”,相互試探掂量,卻誰也摸不透誰。這句話,叫她如何去給?

  無奈挑眉,正不知怎麼回答杜君述,聽夜天凌道:“左相那裡我自有計較,你不必多想。”倒是將她護在了鳳家之外,少了為難。

  卿塵一笑:“倒也無妨,鳳家數代以來靠的都是聯姻,纖舞已亡,鸞飛亦去,若我所料不錯,鳳家該是會觀望一時。畢竟在鳳衍看來,於此事上他手裡只有一顆棋子了。”

  杜君述和陸遷對卿塵直呼左相之名甚為意外,然而卿塵語中之意卻已很是明了。

  此話叫夜天凌心裡微微一動,竟突然不愛聽她同鳳家的種種關係,總覺得彆扭。將這情緒收斂,抬手說道:“仕族閥門雖權傾一時,但也有盛極必衰,如今儲君之事不足言道,反而四藩必得警戒在眼裡。中樞一動,四藩必覷機而亂,卻正是撤藩的好機會。削了四藩,則中原一統無憂,方能放手整治外侵,省了連年兵患。”

  一席話,竟是將眼光放到長久,百世基業勾畫在了面前,對此時人人聚焦的儲位不屑一論。眉宇間那一抹深雋的自信,仿佛進退盡在手掌之間,指點處已是江山萬里。

  莫不平點頭道:“四爺說的是,四藩不除外患不絕,這儲位早晚如同空銜啊。”

  褚元敬暗自思量,這一番話也是明了仕族必衰之路,本朝文臣多出自閥門貴族之家,甚至世襲罔替,然武將卻多是浴血征戰出來,身屬寒門。尤其自凌王執掌兵部,一概只論軍功,不論家世,提拔了一大批寒門將士。軍界帶兵的大將已逐漸形成寒門一派,隱隱與仕族閥門相抗。仕族佐政已久,早晚又是另一個四藩,以凌王剛冷明銳,豈容他們坐大?這也使得他同一些新進文臣情願追隨其後,便因眼前這個主子同其他皇子都不同,睥睨間早有一番揮刃百岳的泱泱氣度,革新圖治的高遠抱負,這一切都使他臣服。

  更漏聲聲,夜色越發深沉,夜天凌看了看黑寂的窗外,道:“那事便如郡主說的做吧。”

  幾人會意,莫不平道:“四爺,已是三更,我等也該回去了。”對陸遷三人一抬眼神,一同告辭出來。

  杜君述臨走前深深看了卿塵一眼,想起數年前酒後狂放同凌王品評天下女子,竟無一人能入其眼。當日可曾想世上有這樣一個女子,叫人心折傾慕,凌王如今是情已深種,緣份之微妙,妙不可言。想到此處,心情暢慡,搭了陸遷的肩頭道:“陸老弟,人生痛快,今夜不醉不歸!”

  陸遷對他這隨性早就習慣,呵呵一笑:“小弟奉陪。”隨他並肩去了。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2:17回復此發言

  133回覆:(轉載)醉玲瓏(上卷)作者:十四夜

  相共憑欄看月升

  卿塵看著杜君述等人出了門,未及轉身,便被一雙堅強的手臂圈在懷中。夜天凌身上乾淨溫暖的氣息瞬間包裹了全身,她只覺心一跳接著一跳,瀲瀲灩灩地泛起漣漪,漾得心神微動,原本淡淡呼吸都屏住了,只溫順的靠在他臂彎,動也不能動。

  屋中沒有一絲聲響,燭光也似醉人一般,柔柔注視著這一對璧人。夜天凌靜靜環著卿塵,一縷如蘭清香自身畔幽幽綻放,叫人心神俱醉。他輕輕將手覆在卿塵 手上,十指相扣,握緊了彼此。

  “喜歡這兒嗎?”夜天凌低聲在她耳邊問道。

  卿塵抬眼打量這間書房,清簡利落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手邊眼前多是書卷,整齊的擺放著,卻讓人看著舒服。唇角展開一韻淺笑:“若是有張琴便更好了。”

  夜天凌帶著她轉身面向窗前:“擺在這兒?”

  卿塵笑著,柔柔應道:“好。”

  夜天凌想了想道:“‘春雷’或是‘一池波’,喜歡哪張?”

  兩張都是傳世古琴的珍品,久已失傳了。卿塵隨意說道:“一池波,聞說樸質清韻,想來當是甚好。”

  “好。”夜天凌淡淡道:“這窗外種了一片湘竹,雨後最是清慡。院裡是蘭花,原本只有大雪素,小雪素兩品,後來每年都添種,多了文心、蓮瓣、交鶴、桃姬、銀邊大貢、瑞玉水晶、妙法蓮華好些品種,今年還植了一株珍品梅瓣寒蘭,一株落葉三星蝶,卻不知你會不會照看?”

  似已見蘭庭芬芳,葳蕤生姿,卿塵忍不住往窗前走了幾步:“屆時春來,你便看著就是。”

  夜天凌眸底含笑:“不日皇祖母便從上苑行宮回來了,你說,四月可好?”

  卿塵愣了愣,卻突然醒悟他話中之意,四月,那不就是再下月了?螓首微側,玉光明暗,盈轉幾分嬌羞:“這麼快?”

  “快嗎?”夜天凌冷銳的嘴角挑起笑意:“本是想下月,只是天剛回暖,怕你冷著。但如若再延,保不准便錯過這蘭花開綻了。”

  卿塵“撲哧”一笑,抬眸嬌嗔地覷他,心底卻是柔情萬分。夜天凌挽著她纖腰:“跟我來。”

  兩人出了書房,夜天凌牽著卿塵隨步凌王府。雖是夜裡,卿塵卻因是第一次來此,心裡滿是好奇,借著月光細細打量。整個王府地勢高起,重院深藏格局層進,一時哪裡看得過來。

  夜天凌帶她站到闊朗開敞的前庭,幾株老梅遒勁清疏,落落點點寒香,雪也壓耐不住,水磨青石平地之上,嵌著一道碧玉鑲金中軸線,映著雪光遠遠的伸進府中。

  “我們剛剛在的是四學閣,府里的書籍畫卷都收在那處。這邊連著我平日裡練劍的地方。往後落遠軒同漱玉院,里進院落多了,我也並不常去,只這兩處,一處高暢一處清靜,倒是不錯。還有,”夜天凌抬手沿這中軸指去,眼中微斂了沉遠清利,盡頭一幢建築立在重閣正中:“那是天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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