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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長征笑道:“宋太醫早,我們是隨四爺這些年征戰慣了,您倒該多歇會兒才是。”

  宋德方道:“人老覺便少了,四爺起了?”

  衛長征道:“四爺和郡主已出衙門去了,郡主要我將這幾個方子交給您試試。”

  宋德方接過他遞來的方子,凝神看了看,幾日下來,清平郡主擬定了預防護理措施逐步推開,這疫病似乎見遏制的勢頭,想必凌王和郡主又是親自出去巡訪。只愁在那神獸之血畢竟有限,每日救不成幾人。自己也不敢耽擱,立時便往藥房配藥去了。

  此時夜天凌和卿塵方出了一戶人家,身後幾隊侍衛全副武裝,抬著數副白布覆蓋著的擔架。這家竟是無一倖免,老少五口皆盡亡於瘟疫,連收屍送葬的人都無處去尋。

  夜天凌見卿塵看著前方出神,擔心她身子吃不消,低聲問道:“可是累了?”

  卿塵一笑:“還好,這是最後幾家了吧。”

  夜天凌點點頭:“城裡已走遍了,城郊那邊想必也差不多了。”這幾日他們倆人親自巡訪全城,卿塵沿戶收診病患,安撫百姓,推行防範之法,亦勸說倖存之人將亡故的親屬火化,斷絕病源。縱有不願的,體諒他們親人葬送之痛,諄諄撫慰勸導,多數人還是遵從了。東郊一片荒地設了火場,每日葬化死者無數,如此已燒了五日。

  卿塵抬頭看看夜天凌,見他這幾日既要調遣安防,又要操心疫情,眉頭便未舒展過。倆人一心撲在這病疫之上,連獨處的機會都少有。但只在抬眸轉身間能看到彼此,自然安心,一步一動承輔並濟,配合的天衣無fèng,行事便也事半功倍。只覺此生從未如此舒暢,愁雲慘霧的疫區竟也無由多了幾分叫人回味之處。

  夜天凌見她看過來,清峻的眼底淡淡一波,齊得在一旁問道:“四爺,可還去東郊火場?”

  “去。”夜天凌淡淡道,連燒了五日,但願今日是最後一次。

  城中到東郊路上,沿途祭拜者哭聲震天,登上高台,前方熊熊火起,吞噬了無數消亡的靈魂。齊得已看了幾日,仍難受這慘象,忍不住扭開頭躲避。所有人都垂首閉目,不忍相看,但卻掩不住耳邊未亡人悽慘嚎哭。

  高台頂處,夜天凌面無表情負手而立,冷冷望著前方一片猙獰烈焰,沖天熱浪仍化不了眼底冰寒,看起來好像對這地獄火場無動於衷。卿塵靜靜站在他身邊,熱氣將掩面的白紗逼的不住晃動,只一雙清麗的眸子露在外面,翦翦秋水映著火焰妖冶般的濃烈,天地萬物在烈焰上空扭曲升騰,直衝雲霄。她不躲不閃的直視著眼前死亡掙扎,像是要印刻在心底,永遠記住。

  這一刻,似乎剝離了“寧文清”這顆心,亦忘記了“鳳卿塵”此人,有種難以言述的心情滋生在心底亦步亦趨包容了整個她。幾日的烈火仿佛令她脫胎換骨,那些往日看不到的世界在面前緩緩的鋪展開來,仿若涅磐重生。

  城中倖存的僧人自行聚集,為死者念誦著往生咒,佛音裡帶來些許平定,卿塵側頭聽了會兒,突然低聲道:“焚我殘軀,熊熊烈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憐我世人,憂患實多……四哥,我們該早來的。”

  夜天凌削薄嘴角一凌:“現在也不遲。”

  許是蒼天有好生之德,不過十日後,天帝接到奏報,清平郡主自劇毒番木鱉中煉取藥液,配以大黃、防風、青黛、桔梗及少量的太白烏頭等糙藥,合制而成一味“苦若丸”,對京隸兩地瘟疫極其有效,已活人無數。天帝當即再撥了五十萬兩賑災款,自各地調集藥材趕製此藥,一時間藥行之內聞風價漲。

  牧原堂早在卿塵的授意下囤積了大量藥材糧食,朝廷的銀子一到,便轉手買進賣出,當即便多了二十餘萬的進項。一邊解了冥衣樓燃眉之急,一邊再購藥過來,按方子配製了“苦若丸”廣為發放。收留在牧原堂的病人日漸減少,京郊已開禁通行,平隸也慢慢趨於平靜,只是民生經濟元氣大傷,不是一時能恢復。

  天帝採納夜天凌和卿塵的陳奏,疫後賑災,免平隸地區三年賦稅,開倉放糧。

  在平隸又待了近一個月,眼見四方安定下來,一行人便定了臘月二十二回京述職交差,只因再幾日便是新年了。

  車駕離開平隸縣衙時,平隸百姓空城而出,跪街相送者比肩接踵,多有人隨在車後步行十餘里方歸。卿塵透過車窗布簾,望著追隨在後不舍相送的百姓,感慨萬分,突然覺得自己已是真正活在了這裡,這種感覺從來沒有如此強烈。

  平隸東郊隆起一座“萬人冢”,冢前立兩丈高白石碑,撰碑文以記聖武二十七年大疫。同年,城中百姓聚資修“憑春祠”,祠內供奉白衣踏蓮的女子神像,世代為醫者尊。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2:02回復此發言

  126回覆:(轉載)醉玲瓏(上卷)作者:十四夜

  我笑他人看不穿

  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的多些,往往清晨一睜開眼睛,便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景象,銀裝素裹中夾雜著喜氣洋洋,叫人從心底里舒坦。

  因進了年,各省各部的摺子里都挑好的說,倒真是四海昇平的氣象。成片的恭賀之詞看的卿塵目不暇接,只覺得要泛濫,反而天帝倒是心情甚好,或者人上了年紀,便當真喜歡聽些喜慶的 話。

  連著新春慶典,是天帝在位間第二次冊後大典。貴妃殷氏系出名門,才德兼備,數年來佐理後宮,足孚眾望,天帝降旨晉封為皇后,母儀天下。旨意是卿塵擬的,禮部接了旨後,即刻著手準備皇后金冊寶璽,夜氏皇族象徵著皇后身份的金絲晶也送到了殷貴妃宮中。卿塵百無奈何的看著那金絲晶,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天帝看了禮部呈上冊後大典摺子,對卿塵道:“傳朕旨意,就照禮部擬的辦,此次大典便由太子主持。”又頓了頓:“孫仕安,去東宮看看太子身子可大好了,今年天壇冬祭要他代朕祭祀。”太子遷回東宮後便一直稱病,已有數日未朝,天帝雖知這病也未必便是真病,但卻一概不究,只每日遣御醫請脈看問。

  卿塵低頭飛文走墨,隱隱從天帝話里聽出些意思。近日來封王冊後,天帝對夜天湛母子可謂聖恩眷隆,太子之事如今尚未有個明確處置,難免便有人猜測此或是湛王將入主東宮的先兆。然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四季祭祀歷來都是由天子親行,天帝命太子代皇帝祭天,無疑是昭告天下,儲位牢不可動。

  二月初一的冊後大典上,紫袍玉帶的太子,比先前多了幾分清瘦,眉眼間卻仍是風俊高潔,氣度華然令人不敢逼視。一日下來遵禮守制,近乎完美的執掌著大典進程。天帝唇間一抹滿意的微笑,是因這個長子酗鬧過後終於恢復了正常,幾乎忽略了身邊剛剛冊立的殷皇后。

  卿塵站在天帝身邊,總覺得太子的平靜下隱藏些著叫人不安的東西。整個人站在眾星捧月的群臣中間,他似乎卻脫離了這雕龍繪鳳的太和殿,隨時會步入另一個空間,飄然而去。這種感覺是如此清晰,清晰的幾乎可以伸手便觸摸到他深深掩埋的哀傷,然而能看到的卻只是他白皙俊面上高貴的笑意,叫卿塵一時困惑無比。

  深夜的東宮正殿,太子夜天灝唇角含著一絲微笑,目送與自己一母同胞的三皇子夜天濟和九皇子夜天溟消失在宮門處,長長白雪覆蓋的甬道上,留下了深深淺淺清晰可辨的腳印,一直蜿蜒到了黑暗深處。

  很久很久的安靜後,他一仰頭,將一杯瓊漿倒入嘴中,繼而放聲大笑,似乎發現了世上最有趣的事情,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嚇得身邊近衛急忙上前扶住:“殿下……”

  “滾!”夜天灝突然怒道:“統統出去!”原本文雅如玉的臉上因為酒意顯出幾分粗暴,一隻嵌玉金杯“咣當”摔在地上,伴隨著數隻白玉瓷碟碎落,刺耳聲音在大殿裡空蕩蕩的迴響。

  “如今父皇封了殷皇后,怕是早將母后忘了……”

  “殷皇后和老七如今深受榮寵,皇兄難道就不擔心……”

  “我們三人一母所生,自會全力扶助皇兄……”

  “殿下莫要猶豫,若看得他們坐大,便無法收拾了……”

  “殿下,遲恐生變……”

  “殿下……”

  “殿下……”

  “殿下……”

  “給我住口!”夜天灝狂喝一聲,不可笑嗎?這就是自己的親生兄弟,剛剛害死了鸞飛,一步步謀奪儲君之位的兄弟。都瘋了,從父親到弟弟,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都瘋了……

  不知何處的冷風穿入高堂大殿,撩起宮帷長幔,整個天地仿佛在眼前被人扭曲,帝宇宮中高高在上金碧輝煌的那張龍椅,驅使著所有人為之瘋魔。

  夜天灝大笑不止,忍不住嗆咳,卻被人顫抖著撲上來抱住:“殿下……殿下你醒醒!”

  這嬌聲淚雨,他分辨著看去,卻是自己的結髮妻子,太子妃許氏。

  許妃已被太子嚇得手足無措,只是喚道:“殿下這是怎麼了?來人呢!快宣御醫!”

  夜天灝一把將她拽到眼前,一邊笑一邊道:“回去告訴許相,他找錯人了,我不稀罕!叫他速速將女兒另嫁別人吧!”還有每日伺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爭奪那龍椅的籌碼?亦步亦趨的環繞在自己身邊,就連鸞飛也是一樣。

  許妃被他伸手推開跌倒一旁,哭道:“你……你在說什麼?”

  夜天灝眼底映著殿中明晃晃的燭火,清澈的如同山泉泠洌:“從今日起再沒有東宮太子,也沒有太子妃。”他在四周尋找片刻,抓起幕帷後長案上的紙筆,龍飛鳳舞寫下一紙休書丟到許妃面前:“你自由了,快走,快走!”說罷長笑著往大殿深處而去。

  許妃妝容凌亂的坐在那裡,怔怔看著夜天灝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白紙黑字的休書緩緩的落在眼前,被寒風吹的反覆幾下,又遠遠飄走了。不知坐了多久,淚痕已干,她扶著身邊長案站起來,將髮際釵環理好,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向大門。

  宮門洞開,慘白雪地陰森一片,一陣刺骨的長風呼嘯而入,吹得金帷亂舞,層疊明亮的燭火禁不起寒風吹,紛紛熄滅,許妃身後的東宮完全的陷入了黑色的深淵。

  半個時辰後,伺候太子妃的小宮女端著參湯送到房中,只見樑上白綾長掛,許妃一身素白宮裝懸在半空,早已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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