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到得小池塘盡頭,便是一個荒園。園外牆上一片燦然,舒棠定睛一看,不由驚呼:“絲瓜、絲瓜花?”說著,她遲疑走近幾步,瞧得清楚了,不由地問:“怎麼雲公子的府里也栽絲瓜?”

  雲沉雅看著她訝然中略帶欣喜的神色,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轉頭望向荒園,長風過處,芳草萋萋。心裡頭一動,大概是想起了很久以前,有個姑娘頭戴絲瓜花來尋他,她穿了一身黃燦燦,問他自己可好看。

  那個時候,他未動情,她未動心。

  但是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很相信他了。她嘟囔著對他說,我原以為,縱使旁人覺得不好看,雲官人也會誇讚我幾句的。

  雲沉雅忽地在想,不知是怎樣一種信任,可以如此長久,令她在數年後,仍是說:縱使他們都說他不好,讓我忘了他,可我還是覺得他很好,很、很想他。

  其實這世上,所謂炙手可熱的東西,並非珍貴。而真正彌足珍貴的東西,都被我們這樣深藏在心底,卻又常常自然而然,滿心圓滿地想起。

  “小棠,隨我來。”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已不加掩飾。

  小棠,隨我來。

  舒棠聽了這聲音,這語氣,心裡頭猛地一沉,她抬頭呆然望著雲沉雅。雲沉雅只朝她點點頭,轉身便步入荒園內。

  這處園子不大,但卻是開闊地。園中風聲獵獵,芳草嫣然。

  雲沉雅立在園中,仍暮春的風鼓動衣衫,默了好一陣子,他才道:“小棠,這裡也種桃花吧。你從前種的桃花,我那日去看了,很……很好看。所以,我想……”

  話至此,卻忽地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雲沉雅轉過身,望著一臉呆然的舒棠。須臾,他伸出手,順著她的髮絲慢慢滑下。

  舒棠似是一震,她唇角動了動,溢出幾個字:“雲、雲官人?”

  也不知這個稱呼,這三個字在心裡頭藏了多久,藏得長出刺來,舒棠方才喚出來,眼裡便有水光閃動。

  雲沉雅心口一緊,半晌,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喉間哽了哽,沙啞地道:“小棠,是我……”

  “小棠,我回來了……”

  “小棠,對不起……”

  第51章

  小棠,我回來了。

  小棠,對不起。

  堪堪幾個字,便在舒棠心底激起漣漪。荒園裡的風有暮春餘味。舒棠深深吸了口氣,往前兩步。當她的指尖快要觸碰到他的臉,雲沉雅垂下眸子,伸手揭開臉上的人皮面具。

  烏髮如墨,眉目如昔,傾城絕世。

  舒棠赫然呆住,怔怔地睜大眼,腦中一片紛亂。

  她其實設想過他們重逢的場景,以為有那麼一天,當她趕著小騾子車出門,她的雲官人會立在棠花巷子口,錦衣華服,一臉流俗的笑容。

  舒棠的心砰然跳動起來,她默了好一陣子,才又喚一聲:“雲官人……”

  雲沉雅的心裡頭也是百味陳雜。頃刻間,他又想起前陣子兩人相見不相識的事,喉間一澀,便道:“小棠,我易容瞞著你,並非故意為之,實乃有事在身,露不得身份。後來……後來我……”

  話到這裡,卻又說不下去,雲沉雅再看向舒棠,只見她的臉色漸漸變了。

  舒棠原先還鎮定,聽得雲沉雅提這話,才反應過來什麼雲曄,什麼賣酒商人,什麼喜歡兔子不會養狗,統統是他大尾巴狼信口胡謅。

  再又想起自己前陣子,對著這個人掏心挖肺,藏了三兩年的心事全被他聽了去,舒家小棠不禁怒火中燒,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握緊成拳。

  雲尾巴狼雖狡詐無人敵,可在情愛一事上,他實在道行微末。

  久別重逢,人都是感性的。這種節骨眼上,他應當以訴衷情為主,表決心為輔,舒家兔子為人老實,只要吃了定心丸,什麼解釋認錯賠罪,統統都是浮雲。可雲尾巴狼偏偏就不明白這道理,看著舒棠臉色青白,只當她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居然又道:“小棠,你在雲府栽的桃花,我前幾日去看了,我……”

  饒是舒棠再老實,可臉皮卻薄。兩人分開近三年,他變換身份套她心裡話也就罷了,這會兒竟還將她的心事數出來,巴巴地提什麼桃花。

  一時間,舒家小棠只覺怒不可遏,狠狠瞪了雲沉雅一眼,扁著嘴,背著手,轉身就走。

  另一頭,雲尾巴狼卻是一頭霧水,立在原地愣了會兒,又顛顛跟了上去,喚了幾聲小棠,舒家兔子壓根就不搭理他。

  是時天地一片亮燦,司空幸與白貴尋不到大尾巴狼,卻在後院邂逅了甩掉小廝,四處溜達的兩隻走狗。

  萵筍白菜撞見老熟人,便真的膽肥了。它二狗湊上前,對著司空與白貴吠了幾聲,轉身便循著舒棠的氣味,往荒園的方向蹦?而去。

  司空一愣,不明白萵筍白菜的目的,隨口說了聲“跟上”。

  沿著小池塘走一小截兒,快到荒園時,萵筍白菜狗爪子一頓地,旋即跳到一大樹後掩住身子。司空白貴不明所以,還來不及藏匿,便瞧見前方一則壯觀的八卦。

  荒園裡一前一後走出兩人,前頭是怒火滔天的舒兔子,後頭是賠罪不迭的尾巴狼。

  舒家小棠越想越氣,轉而思及雲沉雅這廂貌似還“娶”了個少夫人,不由頓住腳步回過身,定定將他看著。

  雲沉雅見狀,只當舒小兔是消了氣,上前兩步,又欲解釋。

  誰想舒棠瞪他片刻,咬唇磨牙問:“你說,你是不是娶了個媳婦兒?!”

  雲沉雅一愣。他壓根就沒將“媳婦兒”這稱號與司徒雪聯繫在一塊兒。聽得舒棠問起,尾巴狼難得腦筋打結,還以為她提的是“已逝”的大皇妃沈眉。

  雲沉雅覺得換亂又冤屈。一來,他不明白舒棠是上哪兒知道了沈眉的事;二來,沈眉要真是他的媳婦兒也就罷了,問題是沈眉的夫君另有其人,乃是他家兄弟。

  尾巴狼一時難以啟齒,心裡頭幾番糾纏,才支吾道:“小棠,我……你聽我說,小眉兒她……我雖娶了她,但是……”

  然而,舒棠問的不過是司徒雪。怎料得雲沉雅非但沒有一個乾淨利落的解釋,支支吾吾一陣後,嘴裡竟又另冒出一個芳名。

  舒家兔子氣急,當下伸腿,狠狠踹了雲尾巴狼一腳。

  剎那間,雲府內,除了舒棠以外,所有的人與狗,花與草,藍天與白雲,全都驚呆了。

  神州千年,唯大瑛王朝真正稱得上是一方霸主。

  瑛朝占盡風水龍脈,天時地利,又得數國環繞,呈眾星拱月之勢。而雲沉雅,正是於這方水土上應運而生的天之驕子。單單往那兒一站,渾身上下散發的王八氣,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尋常人莫說踹他,哪怕動他尾巴狼一根頭髮絲兒,也怕遭天雷劈。

  誰想舒兔子踹過之後,猶不解恨,氣呼呼地“哼”一聲,又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因從未被人踹過,雲沉雅這會兒也頗愣怔。舒棠花拳繡腿,踹在他身上自然不大疼。可雲尾巴狼心裡頭的感覺卻甚是異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