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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如若彼時,大瑛敗給了窩闊國,那麼景楓一定會有性命之尤。這種情況下,只有和親一條路可走,雲沉雅以迎娶窩闊公主為名,作為讓步條件,如此才不至於失了大瑛的威嚴。

  雲沉雅背身臨池,淡淡道:“倒也並非全為了楓兒。倘若這場戰敗,北荒便被拉開一道缺口。如若不能及時填補,憑著朝內亂黨的本事,定會將朝野掀個底朝天。”

  他回過身,又說:“我雖不懼這些雜碎,但國之大,安泰是為根本。”他默了一默,平靜道:“幾時走?”

  張三合道:“依大皇子的意思。”

  雲沉雅別過臉,樹枝頭,葉泛黃,秋色寥落。“兩日後吧,給我些許時間把聯兵符的瑣事打點打點,再跟一個人……道一回別。”

  阮鳳來找舒棠時,舒家小棠正坐在院兒里,眯了眼對著太陽穿針引線。她的膝上搭了一襲牙白衫,色澤如皓月。

  阮鳳同她招呼了聲,撿了個乾淨石凳坐了。舒棠見著阮官人,連忙起身相迎,卻被對方攔住。目光落在牙白衫子上,阮鳳愣了片刻。過了會兒,他道:“小棠姑娘若得閒,可否陪在下走走?”

  是秋來欲落雨的氣候。天邊雲厚,街旁起風。兩人默然走了一段路,還是阮鳳先開地口。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舒棠,遲疑道:“小棠姑娘今後,可有甚打算?”

  舒棠聽得此問,腳下一頓。兩天前,也有人問過她同樣的問題。那時她一臉倔強,只說日後想跟著雲官人。也是了,阮鳳必是知道了雲沉雅要離開,所以才有此一問。憑阮鳳的身份和人面,知曉這一點並不困難。

  舒棠抿了抿唇,嘴角一動扯出一枚傻氣又勉強的笑:“沒、沒甚打算……”她道。然後她的笑容就撐不住了,“就想以後也跟在爹爹身邊。”

  阮鳳見她這般,默了一默,問:“小棠姑娘不開心?”

  舒棠一愣。

  阮鳳笑起來,骨扇放在手裡敲了敲:“若小棠姑娘有心事,可對阮某說一說。”

  有這麼個說法,說樣貌好的人之間,都有幾分相似。要說阮鳳與雲沉雅相像,其實也不盡然。雲沉雅恣意風流,而阮鳳卻嚴謹許多,一襲墨發在腦後挽了個髻,打點得分毫不亂。

  可是,他這會兒敲著扇子笑起來的樣子,不由地便讓舒棠恍恍然。

  舒家小棠揉揉眼,將心裡想法過了一遭,便道:“阮官人,我前陣子做了樁事兒,心裡挺悔的。”她垂下頭,赧然笑起來,“我給雲官人做了件衫子,本來他收下了。可我又給拿回來了。我拿回來的時候,看了他兩眼,他挺難過的。”

  阮鳳沉默一陣,頓住腳看著她:“是方才,你在院裡縫補的那件?”

  “做得不好,我想再改一改。”她不好意思地道,“那衫子原是我的嫁妝,現在、現在沒法答當嫁妝了,可我還是想送給雲官人。”

  阮鳳愣了片刻,沒說話。

  舒棠接著道:“那日……那日也是我不對。其實我老早以前,壓根就沒想要嫁給他。只是他後來跟我一提,我就鬼使神差地應了。如今他要走,我估摸著也是不得已。可是那天我還是……還是跟他發了脾氣。總之我挺對不起他的。”

  阮鳳的眉頭皺起來。他看了眼遠天積厚的雲,道:“不嫁了也好,日後好好兒留在京華城,只是別難過就行。”

  舒棠聽得此言,兀自想了一陣,忽地問:“阮官人,雲官人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吧?一定、一定不單單只是個商人吧?”

  阮鳳一怔,點了點頭。

  於是舒棠就樂呵呵地笑起來:“那樣我就不難過了。你看,我是個貧寒的姑娘家,雲官人是神州大瑛大戶人家的公子。我本來就配不上他。他這麼了不起,又對我很好,這樣就行了。”

  阮鳳笑了一笑,像有點無奈:“不問問他到底是誰嗎?”他道,然後他的聲音又放低了些,“其實你的親娘……”

  “不問了。”舒棠忽然篤定地說,“我爹跟我說的,該知道的便知道,其他的事,不該我管,也管不著。既然雲官人不願與我提他的背景身世,我記得他的名字他的樣貌就好了。”

  “雲沉雅……”阮鳳輕聲嘆,然後笑了:“他真是何德何能啊……”

  舒棠詫然地看著他。

  “小棠,我日後喚你阿棠好嗎?”阮鳳又說,他頓了一下,將扇子放在手裡摩挲著,有點緊張,“阿棠,我認你做個妹妹吧。”

  舒棠又愣住了。也有個人,從前興致勃勃地與她認了個乾親,日日喚她小棠妹,可是這個人,忽然地,就要走了。

  “好。”舒棠說,她垂下頭,喃喃地道:“我挺喜歡別人認我做妹妹的。認我做妹妹的,都是大好人……我……得去瞧瞧他。”

  舒棠還想著要回客棧換件好看的衣裳,可方到了棠花巷子口,便撞見倚在牆根上的雲沉雅。

  風聲沙沙的。雨水還沒落下來,街頭便沒甚行人了。

  雲沉雅的腳邊放了個竹筐。筐子上搭了一塊布,瞧不出是什麼。見了她,有點尷尬,因不知該說什麼,像是無論說什麼,都很不對。

  終究還是舒棠喚了聲:“雲官人。”

  雲沉雅覺得她的聲音也是好聽的。他點了點頭,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落在腳畔,這才忙道:“我來……帶點東西給你……”

  舒棠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蹲下來,指著那竹筐。“是這個麼?”

  雲沉雅愣了愣,在她旁邊蹲下,“是這個。”他將布幔掀開,裡面是兩隻長得很肥很呆的灰爪兔子,“我前些日子尋到的,將它們餵肥了,想著你喜歡,便帶來了。”

  舒棠將手伸進竹筐旁,兩隻兔子似有靈性,湊過來舔她的手。

  雲沉雅在一旁看著,看她臉上漸漸浮起的笑靨。

  “喜歡嗎?”雲沉雅小心翼翼地問。過了會兒,他又低低地說,“我弄不明白你喜歡什麼。只道是你喜歡這等自然而然的東西。我原先還……還在後院種了桃樹,可是時節過了,沒能開出花來……”

  像一個小孩邀功似。他說了停,停了又說。

  兔子不會叫。舒棠探手去拍拍它們的頭,兩隻灰爪兔都作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舒家小棠有點難過,有點開心。她想了想,答了句:“雲官人,對不起。”

  雲沉雅笑著揉了揉她的發,提起那竹筐,說:“我幫你把它們搬回家。”

  他沒問她為何要說對不起,只將竹筐提了,一手扶了扶她。他的步調依然恣意,依然灑脫,可舒棠跟在他身後,看得難過。

  舒家客棧漸近了。雲沉雅回望她,將竹筐放在客棧門檻,笑了笑,說:“進去吧。”

  舒棠看著他。

  雲沉雅垂眸時,喉結動了動:“我……明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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