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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沉吟,布衣人忽地對阮鳳說:“早年,京華城裡有個名為鴛鴦人盡可夫的名妓,你記得?”

  阮鳳神色一黯:“嗯,害死水嫿姨的那個。”

  當年名妓鴛鴦一事傳遍京華城,人人怒火滔天,將鴛鴦架在柴上燒死後,又燒盡了所有與她相關的東西。

  布衣人說:“嗯,就用她。舒棠不是沒娘親麼?傳出去,就說舒棠是鴛鴦和舒三易之女。”

  阮鳳一愣,抬頭將布衣人望著:“可是——”

  “怎麼得?要傷害你的妹妹,你不忍心?”

  阮鳳低頭不語。

  布衣人又問:“你最近去看水瑟姨了嗎?”

  阮鳳道:“昨日……去了。”

  “最近風頭緊,你還是少去為妙。”布衣人面無表情地說。過了會兒,他又道:“舒棠的事,不宜遲,你這便去辦吧。舒三易那邊,我自有法子逼他配合。”

  第26章

  幾日後,關於舒家父女的流言傳遍南俊京華。原本偏安一隅的棠花巷子,如今成了受千夫所指之地。舒家客棧關了門。舒棠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好聲好氣地勸她爹說,這事兒準是旁人誤會,過些日子定能消停。

  誰料又過幾日,事情卻愈演愈烈。

  流言傳得簡單,只說舒棠是舒三易與鴛鴦的女兒,但問題出在鴛鴦身上。

  早二十年以前,京華城鴻雀館有一對姐妹花。一喚水瑟,二喚水嫿。兩人非是親姊妹,但義結金蘭,情誼甚濃。那年間,鴻雀館裡頭的姑娘各懷絕技,賣藝不賣身,故而頗得敬重。後來,六王爺髮妻去世,鬱結之末,與水瑟黯生情愫。水瑟搬去六王爺府後,水嫿在鴻雀館的風頭一時無兩。

  樹大招風。當年的水嫿,便招了一個叫做鴛鴦的姑娘妒忌。鴛鴦本是青樓名妓,因能歌善舞,所以自己酬了銀兩贖身,來了鴻雀館。水嫿本對鴛鴦有知遇之恩,豈料鴛鴦嫉妒她的地位,暗施毒計,步步為營,害了水嫿的性命。

  因當年水嫿在京華城名聲極好,背後又有水瑟和六王爺的撐腰,查得她是因鴛鴦而死後,鴛鴦一時受萬人咒罵,最終被施以火刑。鴛鴦去世後,與她相關的所有事物,也被人燒得一乾二淨。

  這樁事原是個陳年舊事。經年過後,物是人非。可市井間多的是閒得發慌的人,得了這談資,便爭相議論。舒三易被提及得少些,苦的是舒家的小棠妹。傳言裡,說她承了她娘親的城府,又說她與她娘親一般風騷,愛招男人,甚至將她前些日子連連相親的事也拿出來咀嚼。

  舒棠本是清者自清,未受多大影響。可她每每出門,都遭人指點謾罵,如此幾回後,便也鬱結地窩在屋裡,不大願意出去了。舒三易曉得這樁事一時半會兒鐵定過不去,便給了客棧里的大廚和跑堂一些碎銀子,讓他們暫且離開,且還打算帶舒棠離開京華城一陣子,避避風頭。

  誰成想,舒家父女還沒走,京華城的小惡霸胡通便帶人找上門來了。他提及的是前陣子,自己宅子著火,以及蘭儀花草被淹的事。胡通曉得這些事的背後,是雲沉雅搗得鬼。因雲尾巴狼與舒家小棠是乾親,他惹不起雲沉雅,便將罪名一蓋扣在舒棠的頭上,想要藉此將雲尾巴狼激出來。

  胡通勒令舒棠五日後,到京華城中的紫薇堂與他對峙。紫薇堂是個為民請願的地方,倘若有人在紫薇堂對峙,雖有朝官鎮堂,可最終結果,卻基本由民意而定。當年的鴛鴦,也是在紫薇堂被判火刑的。

  鬧出這樁事,舒棠百口莫辯,只好吃了這啞巴虧。其實對於傳言,她壓根連邊邊角角都不相信。舒棠雖對自己的娘親沒印象,可她娘親留給她的妝奩匣子,左角鏤著的兩朵荷花,清華其外,淡泊其中,不帶半點媚世之態。她的娘親,又怎會是個人盡可夫之人?

  但,所謂傳言,都不會是空穴來風。無預兆起的流言,也就老實如舒棠不會往深處去想。舒三易猜得這蜚短流長背後定有因果,可他一個平民百姓,也查不出個什麼,只好成日忍著謾罵,在街上轉悠,渴盼能找著線索。

  這一日,舒三易方才繞進舒家客棧背後的巷弄,便覺身旁風聲隱動。再抬起頭來時,只見前方立著個布衣人。

  “舒先生。”布衣人拱手一笑。他的臉上帶著半張面具,身形挺拔,聲音聽不出年紀。

  舒三易戒備地將此人望著。

  布衣人也不含糊,直話直說:“小生這廂來,原為勞煩舒先生一樁事。”他一笑,“三日後紫薇堂對峙,請舒先生承認舒棠是你與鴛鴦之女。”

  舒三易一愣,片刻,他只問了句:“你是什麼人?”

  布衣人不答。他默了一陣子,直提要害來說:“舒先生如若不願也罷。只是,小生要提醒先生一句,如今已有歹人對舒棠的身份起疑。倘若先生用鴛鴦做幌子,尚可一時掩蓋舒棠的真實身份。倘若先生說出舒棠不是你的親生女,必有人會深究此事。屆時,要對付舒棠的就不是這些平民百姓,而是……”

  布衣人沒將話說全,唇角含著一絲冷笑,等舒三易應聲。

  舒三易自然曉得其中的厲害關係。他沉吟一陣,卻一本正經地道:“那你保她周全哇?”

  布衣人愣住。

  舒三易算定此人對舒棠的身份必有所圖,索性上前一步提了條件:“我不問你是誰,到時我承認小棠是我與鴛鴦的親閨女兒,但屆時若那些老百姓要定小棠的罪,你來保她周全哇?”

  面具下,布衣人挑起眉梢。頃刻後,他再次笑起來,笑容少了先前的寒意,多了幾分調侃。“我若不答應,舒先生你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難不成憑你的能耐,還可以與我魚死網破地拼一拼?”

  聽得這話,舒三易的臉色頃刻白了。

  不想那布衣人頓了一會兒,忽地又道:“保她周全太難。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暫且保她一條命。畢竟——待實情被知曉,要取她性命的,也不是我。”

  布衣人拋下此話,便閃身離去了。余得舒三易在原地,煞白著一張臉,不知所措。

  有時候,世情冷暖,莫過於斯。

  舒家客棧遭了難,原本走得近的鄰戶如今見了舒三易也繞道。這些時日,來客棧造訪之人寥寥無幾。舒棠的准夫婿蘇白,更是銷聲匿跡了一般。秋多喜素來有顆英雄膽,聽聞此事,隔三差五便來探望一回。每一回,她只要見得客棧周圍有謾罵之人,都使拳頭將他們驅走。

  秋多喜是話癆。因舒棠悶在屋裡,她便也樂得有人空閒聽她磕牙。兩人均是少年心性,一者說,一者聽,每每至暢快時,均一起樂翻天,仿佛最近的煩瑣事從未發生。

  除卻秋多喜,來訪者便只餘一個阮鳳。阮鳳來時,未曾多說。見了舒棠後,只讓她放寬心,清者自清便好。舒棠悶著聲說知道,可心裡頭,掛念的卻是另一樁事。

  那日在鴻儒樓外的長街,與雲沉雅一別後,兩人再未見過。如今鬧出這樁事,也不知雲沉雅可曾知曉。知曉後,又會不會相信自己。舒棠以為,哪怕天下人都不相信自己,她的雲官人,也定然會是站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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