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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皇子雖然都長得好,其實地位卻大有不同。大皇子英景軒是嫡出,母后正是皇后,也就是說,日後大瑛朝的皇位正向他遙遙招手。二皇子的親娘是個寡婦,連個名分也沒有,雖則同是皇子文韜武略了於胸次,憑他的身份,撐死了也就是個王爺。

  秋多喜遇著兩個皇子是在一次宮中盛宴,那年她只有六歲,可卻已然開了竅。一場宴席下來,她沒能瞧上地位尊崇的大皇子,卻劍走偏鋒地對二皇子英景楓犯了花痴。那年的多喜姑娘雖則年少,但卻十分聰明,她曉得若沒人在後面撐腰,她即便與二皇子私定終身,最後也可能被強行拆開。思來想去,她便尋了金貴的大皇子,日日鬧騰著讓他幫自己提親。

  瑛朝大皇子英景軒,從來就不是個好人。他將這樁八卦當熱鬧,日日領著多喜妹妹去見景楓哥哥。將兩人湊到一處,英景軒便自個兒蹲在一旁,時而瞪大眼睛圍觀,時而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其實說起來,這也是樁悲劇。當時的多喜妹妹,背後背著張彎弓,身上穿著件勁衣,說起話來粗里粗氣,怎麼看都是個長得秀氣的小男娃。二皇子自然也將他當兄弟,成天與他騎射比劍,勾肩搭背,毫不忌諱。秋多喜覺著兩人的肢體如此親密接觸,當是此情堪比金堅,堪比海深。後有一日,她覺得時機成熟,便尋摸出一件漂亮裙子,作出嬌滴滴的小姑娘樣,去向二皇子告白。

  誰成想,這一告白便告出了一場混亂,一干小娃娃們,連帶著那個滿肚子壞水兒的大皇子英景軒一併嘗到了苦頭。

  秋多喜將兒時的這樁桃花說到這裡,便驀地打住。她擺擺手,痛心地總結:“總之,後來的事兒忒混亂。我日後尋著機會再與你說。反正我瞧上的那好看公子沒能瞧上我,這一點我挺納悶的,一直放不下,日後若能再見那公子,定要與他問個清楚明白。嗯,倒是那公子的哥哥,是個忒壞忒壞的王八蛋,我因六歲時見識了他這麼個妖怪,往後無論遇著啥事,都十分淡定。”

  因思及那個黑心大皇子,秋多喜沒能將自己的第一樁桃花說完,便精疲力竭。她抬頭見天色晚了些,便起身告辭,說明日再與舒棠說說自己另兩個青梅竹馬。

  舒家小棠頭一回頭這麼活生生的粉八卦段子,頗覺新鮮,便在心裡頭牢牢記著,打算等日後無聊了回味回味,覺摸覺摸。

  秋多喜走後不久,雲沉雅便來了。

  雲尾巴狼在舒家客棧埋了眼線,安插了人,因而這幾日便來得頻繁。他也摸清了秋多喜的出沒規律,每日踩著時間點來,眼不見為淨。

  平素里,雲沉雅或與舒三易嘮嗑,或在客棧里品酒,也不見得回回都尋舒棠。最近舒家小棠也忙活,整日消暑灑水三五次,坐桌陪聊倆時辰,另帶著“琴棋書畫”,也勻不出太多空閒時間。

  雲沉雅聽聞舒家的棠呆子在鑽研“琴棋書畫”,便起了興致。搖扇來後院兒,將葡萄藤下的石桌上,果然雜七雜八地放著些筆墨紙硯,另,還有一隻錚亮錚亮的嗩吶。雲尾巴狼見著嗩吶,眼睛也亮了。拾揀起來,把玩一番,便問:“你吹這個?”

  舒家小棠眨眨眼,“我聽聞撫琴忒難了點,便尋思著選個簡單的樂器來學一學。”

  雲沉雅憋著一肚子的笑,又問:“那為何選嗩吶?”

  舒棠起身,端然站得筆直,一手貼腹,一手在腹前抬了抬,嘿嘿笑道:“我五指不靈活,但我氣足。”

  雲尾巴狼一愣,一驚,頃刻笑了。笑意涌到嘴角,被他收了收,仍顯得十分開懷。舒棠素來是個與眾同樂的人,見雲沉雅很高興,她自己也很高興,也咧開嘴笑起來。

  葡萄青藤,暗香浮動,眼前女子縱使粗布衣衫,卻也有一臉笑靨如花。

  雲尾巴狼看著這笑容,心裡卻不是滋味了起來。他拾起桌上一卷書,名曰《妝詞》,再順手翻一翻,閨閣怨情,桃紅柳綠。

  舒棠指著這書卷道:“那日我去買詩詞集子,書家掌柜與我說女兒家應當念這個。我覺摸著自己不夠機靈,打算日日背兩首,日後相親,也能增添些才氣。”

  雲尾巴狼搖扇坐下。合上書,扣指在書面上敲了敲:“我以為,哪怕是個女子,倘若真要念詞讀書,不妨讀些灑脫達觀的,莫要拘泥於閨閣小兒女情懷。畢竟這世間事物,唯有敞開了胸懷去看,大度且從容,才能於萬變之中存留真我,於困苦之中堅定心智。”

  話出口,雲沉雅自個兒心中便是一頓。他素來在人面前七分不正經,可方才一個瞬間沒留意,卻說出這般正統的話。

  舒棠雖沒能全然聽明白,卻覺得十分受教,她望了望那書卷,乖順地點頭道:“雲官人比我有見識,說的總是對的。雲官人你覺摸著我該念什麼,我便念什麼。”說著,她又將宣紙羊毫往雲沉雅跟前遞去,訕訕地道,“可是今日念書的功夫不能廢了,雲官人你寫兩句,我學著念吧?”

  雲沉雅沉默一陣,接過筆。本打算寫一句寧靜致遠的詩,可眼風裡瞥見遠天的霞色,又瞥見舒棠流轉眸子下的淚痣,心思恍然,落筆於紙上,卻是一句“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其實這詩前面還有一句“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而他這會兒坐在這兒,也不曉得眼前是不是人面如花。

  寫出這句話後,雲沉雅愣了愣,沒說話,只看著舒棠。舒棠只將這詩句當寶貝。她拿在手裡,認真念了兩三遍,便自顧自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袖囊中。

  第10章

  不日,雲尾巴狼給了舒棠一卷詩詞集後,又不見了人影。這年的大暑三伏天,太陽頂頂曬了幾日,熱潮便風捲殘雲般退卻了。

  其實這世間的事情,都有這麼個盛極必衰的規律,一如今歲的夏陽,倘若它前些日子悠著點發光發熱,興許還能燦爛的一整個夏天。做人也如此,人在高位若要長久,必得低調。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悉數這天下人物,卻有二人,任其如何折騰,依舊高高在上。其一,是南俊國君的獨子杜修;其二,是大瑛朝的長子嫡孫,英景軒。

  舒家小棠唐近日讀了些詩詞文史,長了見識。她以為,對杜修和英景軒來說,承襲皇位猶如探囊取物,志在必得。放下年僅十二聰穎正經的杜修暫且不表,大瑛朝的英景軒,卻不是個善茬兒。許是因凡事凡物都唾手可得,這英景軒從小活得百無禁忌,尤好揭人短處,看人笑話。

  自然,舒家小棠有如此想法,並非空穴來風。前一天,她陪秋多喜去買弓箭,路過一家說書鋪子。說書老先生講的正是英景軒。他里里外外將英大皇子誇了個通透,說他年少有為,足智多謀,為神州大地立下不少豐功偉績。

  當是時,秋多喜一聽便憤怒了。她三兩步跨上前去,拍桌便與說書先生理論,理論不過,她便跳上一張椅子,掏出匕首胡亂比劃,嚷嚷著倘若英景軒真是個好人,她就把腦袋割了給說書先生當凳子。

  不得不說,她這個威脅太不上道。因她要割的是自己的腦袋,礙不著旁人什麼事兒,說書先生便將袖口理了理,伸手指指她的細脖子,再指指街頭的一處旮旯角,氣定神閒地說:“姑娘您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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