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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無言以對。

  像賀玄這種性子,她有時候是連不願都來不及說,事情就會發生的,更何況,她又不是什麼敏捷的人,她本來反應就慢……

  不過聽母親的語氣,她好似會把自己嫁給賀玄?她頭垂得更低了,蚊子般嗯了一聲。

  看起來十分的害羞,謝氏想到那一年要嫁給杜雲壑,長輩親口告訴時,她也是這般的反應,又是笑了笑,坐在她身邊:“今年五月你就要及笄了,想過請誰來做贊者嗎?”

  正賓的話多為長輩,謝氏是打算請溫夫人來的,那是工部尚書家的夫人閔氏,閔家世代簪纓,溫夫人未出嫁時便有才女的名聲,進得溫家之後,又持家有道,相公平步青雲,幾個子女很有出息,頗得夫人們的欽佩,只與杜家的交情不深,謝氏是想藉此走近一些。

  杜若脫口就道:“我要請穆姑娘。”

  那女將軍是一枝獨秀,不過到底走得不是尋常路,謝氏道:“我原以為你要請你二姐呢!”

  “二姐天天都可見的,穆姑娘不一樣。”杜若抬起頭來,笑眯眯的道,“五月哥哥與她一定會凱旋歸來了,不,或者這個月就能回來了!”

  杜凌離開家已經有一個多月。

  說到兒子,謝氏自然也是盼著他回的,笑道:“你的及笄禮,便聽你的罷。”

  一輩子就一次,謝氏看她那麼喜歡穆南風,便答應了。

  到得去晉縣的日子,春光仍是大好。

  老夫人坐上馬車時,與謝氏道:“我知道你這陣子也是日日念著凌兒,去晉縣正好散散心,反正他也不在身邊,念著又有何用?過陣子就會回來了。”

  作為母親,她何止是念著,噩夢都做了幾回。

  謝氏早上照鏡子,只覺憔悴了些,比平常都多抹了一層粉,而今出去走走,興許會分散些心思,對老夫人也是一樣的,她笑著點頭:“母親說的是,我們這就走罷,把這家都交給相公了!”

  “他是因為你享了十幾年的福了,”老夫人道,“他替代幾日,也是應該的。”

  杜雲壑附和:“是了,是了,我尋常好吃懶做,而今該做回大管事。”

  她們都笑起來。

  杜若聽見,從車窗里探出頭,看到父親就站在旁邊,他看著母親,眼裡是深深的情誼。

  馬車徐徐行走了,他仍在原地,一直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來,杜若拉下帘子,怔怔道:“我們好像是第一次這樣離開家呢。”以前不管去哪裡,母親總是留下的,而祖母也不太願意出遠門,這回竟是只剩下父親在家裡了。

  剛才看見那越來越遠的身影,她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杜繡想到那日在杏樹林的事情,推一推她:“我以為賀大哥會來呢。”

  “他恐怕是沒有時間。”

  “是嗎?”杜繡笑得揶揄,“我聽說他與你一同騎馬,後來把你牽回家的。”

  杜若訥訥道:“是我想騎馬,後來跑遠了,就回家了……”

  這個理由可不是那麼充足,杜繡挑眉,發現自己後知後覺,本以為杜若眼高於頂,誰料花落雍王府,竟是與賀玄搭上了。

  難怪除夕,他會送來煙花。

  但她覺得杜若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

  賀玄雖貴為王爺,智勇雙全,但這富貴到底是取決於趙堅的,他又沒有雙親,根基單薄,不定哪一日就消亡了,還不如嫁入名門世家呢。或者宋澄,他畢竟是皇帝的外甥,只要江山不倒,都是榮華享盡的,倒不知杜若怎麼會看上賀玄?

  性子不好,面相也不好,冷得叫人難受。

  只這也不關她的事情,杜繡嘆口氣,她自己的相公還不知在哪裡呢。

  晉縣離長安很近,不過幾個時辰的距離,她們到時尚早,太陽剛剛斜過去,也是才錯過午飯,莊上的管事笑著迎上來:“老夫人,兩位夫人,姑娘們,公子爺,小的使人把飯菜熱過一遍,總算盼來你們了!”

  那管事原先也是在杜家的,為方便管理,被調遣去了農莊。

  老夫人笑道:“正是餓的很了,路上光吃些點心,解不了讒。”

  “那您來得可真是時候,今兒都是野味,大清早從山上打來的,石雞,野兔,狍子,只狍子還在灶上煨著,得等到晚上吃,這玩意兒騷氣,光是除味都弄了大早上。別個兒就容易多了,石雞依您口味,做了清蒸小八寶,野兔三吃……”

  這管事說話倒豆子一般,快又清楚。

  杜若讒得不行。

  老夫人瞧她一眼,又瞧瞧杜崢,謝詠,那兩小子都已經在流口水了,大笑道:“也別廢話了,快些都洗了手用飯罷,吃到肚子裡才是真的。”

  眾人都笑起來。

  比起宋國公府大廚的手藝,這些鄉野的菜味道很不一樣,極為的樸實,但因食材好,又新鮮,吃起來一點不讓人失望。

  老夫人道:“這石雞我是最喜歡的,但這幾年不知是不是因為打仗,竟是見得少了。”

  管事笑起來:“這東西本就不好抓,狡猾的很咧!”

  那也得看人罷,杜若擦著嘴,想到小時候她有次去找賀玄,他在林子裡練袖箭,那梅花袖箭一發六隻,他那時就打中了一隻,她求他烤了吃了,等到傍晚,地上甚至有十來只。她喜滋滋使人拎了兩隻回去,還孝敬給了祖母,也不曉得祖母可還記得。

  不過那味道是極好的,哪怕一點調味的都沒有。

  她一個人吃了半隻。

  假使現在,她再去請他獵只石雞,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她嘴角彎了彎,又拉平了,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會生出這種念頭。

  她是有些好奇他對自己的態度了嗎?

  老夫人此時也吃飽了,漱了口道:“都先回房收拾罷,睡一覺,好好歇歇。”

  姑娘們嬌貴,坐得一路馬車,定然是乏了。

  眾人應是。

  杜若住的地方是在東邊一處廂房,說是廂房,其實比起杜家的宅院,當真是粗陋的很,只來農莊便是要體會這種趣味,沒什麼可嫌棄的,她又到外面四處轉一轉,回頭清洗番換身衣服便躺下了。

  誰料閉上眼睛卻睡不著,不知為何,她總是想到父親站在那裡的樣子,還有被陽光拉長的身影,她從床上起來去了隔壁。

  杜鶯正在梳頭髮,見到她微微一笑道:“你怎麼還沒歇著呢?”

  “我也不知為何。”杜若知道她心思玲瓏,比起自己,杜鶯定然是聰明多了,她拉住杜鶯的手輕聲道,“今次來晉縣原是好事,可我有點不踏實。”

  杜鶯一怔,放下梳子道:“怎麼了?”

  杜若搖搖頭。

  她說不上來。

  今次全都來晉縣是有些奇怪,杜鶯察覺到了,他們來得時候,身後還跟著一隊商隊,一直跟到農莊,她出來時看見,那些人的身材都是極為高大,動作也很利落,並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軍隊裡的人,不過看起來卻並沒有惡意。

  她多病,生性敏感,自以為是不會看錯的。

  “可能長安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我們才會來晉縣。”

  她聽杜雲岩講過朝堂上的一些事,內藏暗涌,可惜她乃一介女子,光是憑猜測又能如何準確,不過兩位皇子先後身死,絕不是吉兆,趙氏江山是有點兒岌岌可危。

  這次恐怕是大伯安排他們來的,她柔聲道:“不過你不要胡思亂想,有長輩們在,就算有風波也會平息的。”

  聽得這一席話,杜若回去更是憂心忡忡,她翻來覆去,很久才睡著。

  玉竹在外面打了個盹兒,進來看杜若,誰料將將走近,就看到杜若猛地坐了起來,眼睛未睜開,一對秀眉難受的擰著,額頭上有亮晶晶的汗。

  看來是做什麼夢了,她急忙跑過去,給杜若披上一件外衣。

  聽到輕喚聲,杜若睜開眼睛,急促的喘著氣。

  “姑娘,別怕,您這是在做夢呢!”

  夢裡,她夢到父親被一箭she中了胸口!

  匯聚在眼眶的淚水一股腦的流了下來,她顧不得跟玉竹說話,很早前她就夢到過父親去世,只不知原因,這次……她忙著找鞋子穿,穿好了又找衣服,看她手忙腳亂的,玉竹嚇壞了,把鶴蘭喊來:“姑娘是不是魔障了,一個字不說,光在找,她原是在睡覺的。”

  “姑娘!”鶴蘭伸手拉住杜若,“姑娘,您要去哪裡?”

  杜若已經把衣服穿好了。

  鶴蘭看她要往外走,也是著急了:“姑娘去哪裡,奴婢們自會跟著,不過怎麼也該去同老夫人,夫人說一聲罷?”

  杜若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厲聲道:“絕不行,你們要是敢泄露一個字,我將來定會尋機會把你們賣出去!”

  兩個丫環目瞪口呆。

  杜若深吸一口氣:“鶴蘭,你同外面的下人說,我要去後院餵羊。”

  餵羊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鶴蘭鬆了口氣。

  “不許旁人跟著。”她道,“我要清靜清靜。”

  玉竹鶴蘭頭第一回見她這麼古怪,也不敢說什麼,便服侍她去後院,叫下人們一個不要跟著。

  農莊簡陋,那後院就是拿一圈矮牆圍著,小門那裡原有兩個小廝,杜若也叫鶴蘭趕走了,她今日的舉動實在是奇怪的,不過也算不得太為過分,鶴蘭領她到羊圈那裡,輕聲道:“姑娘,這兒味道大,您真的要在這裡餵羊嗎?”

  洗得乾乾淨淨的,偏偏這時候要餵羊。

  杜若卻並沒有理,她徑直就從後門走了出去,兩個丫環嚇一跳,雙雙跑上來,杜若道:“我又想出去看一看了,你們跟著便是。”

  她沿著田埂往前直走,玉竹鶴蘭暗地裡叫苦不迭,不知她要做什麼。

  一直走到盡頭,只見那裡停著一輛載客的馬車,跟她來時印象中的一樣,杜若直接就坐上去,說道:“去長安城,”她拋出碎銀,“快一些!”

  那車夫見小姑娘出手闊綽,拿到銀子了喜笑顏開,自誇道:“我這馬兒是新買的,去那裡很快,姑娘可要坐好了。”

  他揚起鞭子,玉竹怔立在那裡,動也不動,鶴蘭爬上馬車,叫道:“你快去告訴夫人,我,我跟著姑娘……”

  話未說完,馬車就疾馳而去。

  鄉里人一點不懂規矩,有姑娘坐車就走,玉竹急得直跺腳,可她委實也不好跟著去,不然老夫人,夫人都蒙在鼓裡不知道杜若去哪裡了呢,她快步往回趕,只覺頭一陣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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