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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年她也是一樣的,也曾做著美好的夢,後來遵從父母之命嫁給趙堅,時光就變得快了。

  她替他生下三個兒子,她也漸漸老了。

  可趙堅卻成為一國之君,意氣風發,不像當年只是個毛頭小子,他日漸英武,身上聚集起沉重的威壓,有時候早上醒來看著他穿上龍袍,她也會有瞬間的惘然,可這一切都成真了。

  她成為了皇后。

  秦氏嘴角閃過一抹自嘲,因接下來,就有官員開始向趙堅送人了,一個比一個好看,他雖是拒絕,然而又能堅持多久呢?她攏一攏衣袖,歷代帝王就不曾見一世一雙人的,趙堅風華正茂,又有著皇帝的身份,他永遠都不會缺投懷送抱的女人。

  她走到池邊停下。

  微風輕拂,滿目皆是盛開的荷花,粉色的,白色的,淡黃的,就像今日這些姑娘們,美得各有千秋。

  她笑道:“我往日裡一個人賞花甚是寂寥,今日有你們陪著,真覺得這些花兒都漂亮許多。”她領著她們往南邊走,在池邊竟是有座遊廊,走在其中,既能遮陰,又不影響賞花。

  “文啟帝也真是慣會享受,聽說當年建造這遊廊花費了數以萬計的銀錢,這玉柱是冷玉,上頭鋪的瓦是避陽瓦,所以這遊廊極是涼慡的。”不知何時周惠昭竟然走過來,輕聲與杜若說話,“若若,剛才都沒得及打招呼呢。

  秦氏聽得她聲音,回眸瞧她一眼:“周姑娘倒頗有學識。”

  “娘娘謬讚,小女子也是在書中無意看到的。”周惠昭垂下頭。

  秦氏笑一笑,又往前而行。

  杜若輕聲道:“我們一來娘娘就命賞花,不然我是想問問你病有沒有好的,不過你既然能來宮裡,想必是痊癒了罷?”

  “那日只是吹到風而已,算不得病。”周惠昭道,“等會兒我們去乘舟看荷花?”

  “好。”

  姑娘們輕聲細語,裙衫搖曳,使得整個御花園都鮮活起來,秦氏站在遊廊中,遠眺著潭中荷花,面色時晴時暗。也不知她在想什麼,宮人們惴惴不安立在身後,並不敢打攪。

  過得半響,聽得秦氏幽幽道:“這宮裡是該添些人了,你們瞧瞧,像今日這樣多熱鬧啊。”

  宮人們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覷。

  坐在遊廊中看得陣子,便有膽大的姑娘去坐船看荷花了,秦氏一點兒沒有不悅,她坐在一早設下的圈椅上,甚至還笑著讓她們採擷新鮮的蓮蓬來,她們才曉得秦氏是真心實意請她們來宮中玩的,就像父母們說得,秦氏沒有女兒,她是極為喜歡小姑娘的。

  她們陸續就去坐船,一時河面上歡聲笑語。

  今日杜鶯出現在眾人面前,也是掀起了不小的波動,好些姑娘或是好奇,或是壞心的圍上來看她,杜鶯端端正正坐著,始終寬和機智的應對,倒是短短時間就贏得好幾位姑娘的喜歡,便坐在她旁邊不走了,一會兒要與她下棋,一會兒要聽她彈琴,將杜蓉擔心的要死,生怕杜鶯受不得。

  故而杜若與周惠昭要去乘舟,她哪裡有空跟著去,只讓她們小心些。

  倒是杜繡跟來:“我與你們去。”

  誰料周惠昭已經在船上坐下了,杜若瞧一眼道:“這種小舟只能坐兩個人,各帶一個丫環,要不你尋別家姑娘一起去?”

  杜繡挑眉道:“你最好與我一起去。”

  杜若一怔,覺得她不可理喻,難道要把周惠昭趕下來嗎?總要有個先來後到罷,要是她早前答應杜繡,那麼她當然可以跟她一起去的,但事實上並不是,她扶著玉竹的手坐到船上:“你等別人去罷。”

  船上的粗使宮人拿起漿就把舟盪遠了,杜繡站在遊廊上,狠狠一甩帕子。

  周惠昭有些愧疚:“要不我把位置讓給四姑娘。”

  “算了,又不是沒有別的小舟。”杜若一是為講道理,二是,她最近對杜繡也實在有些討厭,好幾次她要避開趙豫,杜繡總會添麻煩,還總是喜歡問她這件事兒,她都記在心裡的。現在在宮裡,誰知道會不會又遇到呢,要是遇到了,杜繡在旁邊,她一定豫哥哥豫哥哥的叫,把他引過來。

  她可不想這樣。

  周惠昭便沒有再提,叫宮人把船往對面劃:“我們多采些蓮蓬,現在這時候的蓮蓬最好吃了!”

  池塘中荷葉飄搖,鼻尖是一陣陣清淡的荷香,而今便是采不到蓮蓬,就是流連在這碧葉中,在這水糙上,在那麼多的荷花里,也是讓人極為滿足了,杜若閉起眼睛,感覺到小舟行駛在水中,那是說不出的興味。

  “可惜我家池塘沒這個大,不然真想天天去玩一遍。”她笑。

  周惠昭道:“快些睜開眼睛,採蓮蓬了!”

  她先站起來,杜若也跟著站起來,不知是誰沒有平衡住,小舟在水中一陣搖晃,都怕掉下來,都心慌,一時就亂了。周惠昭眼看杜若要掉進水裡,忙上前拉住她:“小心啊,若若,你別往右倒了。”

  結果杜若站穩了,周惠昭卻是“噗通”摔入了池塘。

  杜若嚇得臉色發白,忙讓那宮人救她,宮人下去卻救不上來,被周惠昭緊緊抓著路都不能走。杜若沒辦法,四處張望,希望得到誰的幫助,卻一眼看到近處的曲橋上,剛剛尚無一人,此時卻有個年輕男人正站在上面。他穿著天青色的夏袍,頭戴玉冠,長身鶴立,她渾身一個激靈,緊緊閉上了嘴。

  要是被趙豫聽見,也許他會來救,到時候周惠昭可就要遭殃了。

  她不能讓上輩子的事情發生!

  杜若輕喝道:“你們把腰帶解下來,快些!”

  兩個丫環連忙解了,她也解下自己的,三條連在一起,捆在自己腰上與玉竹道:“這池塘看著不深,我下去你們拉著我……”她跳下來,先是捂住周惠昭的嘴,“周姐姐你別怕,我們不在池塘深處,在邊上呢,能踩到的,你別亂了。”

  周惠昭差些被她捂得透不過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只得用力點頭。

  杜若拉著她往岸邊走。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頭,渾身都成了泥人,杜若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坐倒在地上,拼命的喘氣。

  她好像這輩子都沒有使過那麼大的勁道。

  難怪爹爹總是要讓她學武,可見她臨到事情,杜家人的血脈還是會煥發出光彩的,一時竟有些驕傲,她到底是救了周惠昭呢。

  宮人連忙去告知秦氏。

  周惠昭站在那裡,擠著裙子上的泥水,杜若笑道:“周姐姐,別擠了,娘娘知道這事兒肯定會讓我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回去的。”她嘆口氣,“看來採蓮蓬也不是很安全的事情。”

  周惠昭都不知道說什麼,半響笑一笑道:“剛才謝謝你了,若若。”

  “沒事兒,你也是為救我。”

  “姐妹情深,當真感人啊!”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待到杜若發現是誰,呆若木雞。

  那人竟是寧封。

  國師今日竟然在宮裡嗎?

  寧封欣賞了下她濺到泥水,以至於容貌都看不清楚的臉,朝她道:“杜三姑娘,請隨我來。”

  “你?”杜若不明所以,忙道,“我還要……”

  “這是娘娘的旨意。”寧封道,“請罷。”

  他身穿白色的夏袍,頭戴玉冠,面容俊雅,周身環繞著一股出塵之氣,但這親和中又好似有一絲的疏遠,周惠昭暗自驚訝,並不知在大燕還有這樣一位公子,他是誰?但凡這般出眾的年輕男人,姑娘們不無討論,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位公子,不知你要帶若若去哪裡?”周惠昭跟在身後,“我與她是一起的,這件事兒是我錯,不知娘娘是否要怪責……”

  寧封沒有回頭,淡淡道:“你留下,娘娘自會派人過來。”

  他領著杜若走了。

  留下一行的泥腳印。

  第21章

  渾身都是泥水,就好像在身上戴了鎖鏈,裙衫偏偏又裹在身上,杜若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叫“舉步維艱”。

  見她慢得跟烏龜一樣。

  寧封道:“何必要親自下水,那泥潭不深,你還怕那姑娘淹死不成?”

  “你哪裡知道厲害!”杜若道,“我要是不救……”她倏然住口,盯著寧封,“娘娘為何會派你來?”

  寧封笑笑:“你不是會做夢嗎,難道不知?”

  杜若道:“我又不是神仙。”

  她拉一拉裙衫,嗅到一股子味道。

  都說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而今她可算明白淤泥的味道了,實在是難聞,她臉都皺起來,與寧封道:“我現在最該要做的是洗澡,娘娘不可能派你來領我去罷,而且,我還要換裙子呢!”

  寧封瞅她一眼,只見她越發像個泥捏得娃娃,全不像剛剛在小舟上漂亮的小姑娘,就很是想笑,他道:“我在外面等你便是,等你收拾完了,我有話與你說。”

  杜若像掉在謎團里,一點不能理解這事兒。

  可誰敢假傳皇后的旨意呢?就算他是國師,也不可能的。

  她隨他來到一處宮殿,只見上頭寫著“漱玉”兩個字,比起剛才的慈元殿,這宮殿小多了,但卻很精緻,門前還有看門的宮人,見到寧封便忙行禮,寧封道:“打水給這位姑娘洗個澡,再去拿身乾淨的裙衫來,大小差不多便是。”

  那兩位宮人連忙去了。

  看起來他在這宮裡很自在,誰都認識他,杜若又想起一件事:“我記得你說要離開長安的。”

  當時不這麼逼迫她,她定然不肯說出來,寧封道:“原本是這樣,現在計劃有變。”

  神情淡淡的也不知真假,杜若跟著宮人去淨房。

  很快就有溫水送來,裝滿了一個浴桶,玉竹在旁邊予她清洗,一邊兒問道:“姑娘與那國師說的話,奴婢怎麼聽不明白呢?”又感慨,“原來國師那麼年輕,又生得這種樣貌,實在是不像一個國師呢。”

  杜若沒有理會她,她剛才救了周惠昭,又極其艱難的走到宮裡,已經累得不成人樣,泡在舒服的溫水中里,閉著眼睛就睡著了。

  還是玉竹給她洗乾淨了喊她,她才醒的。

  從淨室出來,走到側間,寧封正等著,他坐在大椅上,手搭著椅柄,很有幾分慵懶。

  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兒,見她穿著淡青色的宮人裙衫,腰間束著同色繡花的腰帶,頭髮沒有梳理,半干半濕的披在肩頭,倒是他沒有想到的潔淨漂亮,就像那池塘里的荷花,從剛剛她滿身的淤泥里長出來,說不出的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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