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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酈南溪這才緩緩舒了口氣。

  她方才一直緊張著,只不過不願被皇后步步壓制步步緊逼,所以故作鎮定罷了。

  回到屋裡的時候,洪熙帝正讓人抱了立哥兒到他懷裡去。旁邊重令月和重令博在笑嘻嘻的與他說著話。

  這個時候的洪熙帝仿若是個尋常人家的老爺爺一般,在看著孫輩的孩子們、聽著孫輩的孩子說話。

  酈南溪見其他人都在留意著洪熙帝那邊,唯獨重廷川在看著她,於是就挨著他坐下了。

  而後酈南溪忍不住輕聲問重廷川,“於姨娘那藥,到底能不能解?”

  第一百一十章

  重廷川顯然沒料到酈南溪會突然這麼問,滯了一瞬方才輕聲說道:“怕是不能了。”看她沉默不語,又簡短解釋道:“時日太久,用量亦多。”

  這個結果酈南溪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如今聽到後還是忍不住心裡難過。

  “這樣啊。”她輕輕說著,心裡很是難過。

  已經三十多年了,自然時日太久。用量多……那些人為了保證於姨娘想不起來,定然是用了最大的劑量罷。

  心中犯堵,酈南溪不由得垂下眼帘看著腳前的幾尺地面。

  突然手上一暖。她側頭望過去,便見重廷川眉目淡然的看著不遠處的屏風,可是手卻牢牢的握住了她的。

  “無需擔憂。”他道:“總會好起來的。”

  他先前說了那藥無法解,如今又說“總會好起來”,酈南溪知曉他這並非是前言不搭後語,而是在告訴她境況總會好起來。

  酈南溪心說這也得虧了她能知曉他的意思,倘若是旁人的話,豈不是要聽糊塗了?想到這點後,她沒來由的愉悅了些,淺淺一笑應了一聲。

  重廷川怕她多想,眼看著也沒甚事情,就悄聲和她說著話。

  洪熙帝看到兩人在那邊嘀嘀咕咕的,笑著指了他們道:“看看這兩個。是嫌我這兒沒事可做所以耐不住性子了罷。”

  重廷川當先看到了洪熙帝指的是他們,頓了頓道:“沒有。”

  酈南溪看他抬眼就也跟著望了過去。不過她沒注意到帝王剛才說過什麼,所以有些茫然。

  洪熙帝哈哈大笑,拍了拍懷裡立哥兒的小屁股,抱了他起來道:“走吧。去花園裡逛一逛。年輕人還是多動一動的好。”

  所有人都跟著起了身。

  往前走了幾步,洪熙帝忽地側身,與於姨娘道:“孩子們都是你看大的?”

  於姨娘福了福身,“五爺和月姐兒是。”

  “川哥兒也是!”洪熙帝斬釘截鐵的道:“小時候不也是跟著你?”

  於姨娘有些緊張,揪了揪衣角,輕輕應了一聲。

  “孩子們不錯。”洪熙帝與她道:“你跟我說說他們小時候的事情。”又側首朝重廷川招了招手,“川哥兒跟著一起過來。她年紀也不小了,很多事情怕是記不得。你若是記得,就和我講講。”

  皇上下了令,眾人自然應著。

  酈家的兄弟倆在旁走著,和莊氏輕聲聊著。辱母將立哥兒接了過來,在酈南溪身邊跟著。

  重廷川和於姨娘均上前去,一左一右的在洪熙帝身後半步走著,不時和他說著話。

  倘若以往,重廷川定然會讓酈南溪跟著。不過這一回,他沒有這樣做,只回頭朝她看了一眼。

  雖然只是不過剎那罷了,但酈南溪知曉他是在擔憂他,就回給他了個笑容。

  重廷川九爺淡淡笑了,微微頷首後徑直跟在了洪熙帝身後。

  “六奶奶,你說,皇上這是做什麼?”吳氏湊到了酈南溪的跟前問她:“雖然是皇上找了國公爺和於姨娘問話,可我怎麼瞧著皇上是在讓國公爺和於姨娘說話?”

  話說完後,不待酈南溪回答,她自顧自的搖了搖頭,“不對。一定是我看錯了。皇上怎麼會那麼做。”

  酈南溪抿著嘴笑。

  重廷帆走到吳氏身側,低聲道:“皇上自有自己的主意,皇上的心思豈是你能猜度的?莫要再如此了。”

  往常的時候,重廷帆無論說些什麼,吳氏定然都要大聲駁斥。吳氏揚聲說話的時候聲音尖且細,重廷帆一般耐不住就會也跟著反駁。兩人這樣下去自然而然的便吵了起來。

  但是今日重廷帆這樣說了後,吳氏竟然奇異的沒有反駁什麼,只斜著眼瞧著重廷帆,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重廷帆說道:“有這功夫不若多陪陪月姐兒。孩子一向和你不親。”

  這次吳氏倒是駁了他:“說的好像五爺和博哥兒很親似的。不如你也多陪陪博哥兒?”不過聲音倒是沒有很大,如尋常時候說話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顧忌皇上在場。

  重廷帆向來脾氣溫和,吳氏這樣說的時候語氣並不是太差,他就笑笑,說道:“倒也無妨。”

  語畢,他就朝重令博招了招手,溫聲道:“過來。”

  重令博本是在和重令月說話,見到父親叫他,他原本還有些遲疑。畢竟吳氏帶大了他,他聽著吳氏抱怨重廷帆的不是聽了好幾年,心裡頭終歸是有些介意的。

  恰在此時,酈南溪在旁笑道:“博哥兒不是說想要個小木槍的麼?五爺會做。你若是聽話的話,五爺回家送你一個。”

  重廷帆有些驚訝,小聲問:“六奶奶知道?”

  酈南溪壓低聲音道:“春日裡的時候我散步去小花園裡看到五爺在做。只不過後來就沒消息了。”

  春日裡的時候,酈南溪懷著孩子,每日裡都要四處走著散步。那天她正好看見重廷帆獨自拿了各種器具在花園裡做小木槍。他做的專注且認真,酈南溪沒有去打擾他,悄悄帶了人從旁繞過去了。

  當時離重令博的生辰沒有多少日子了,酈南溪心知他是為了送給重令博所做,就沒聲張。可是當天下午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吳氏和重廷帆大吵了一架,重令博自然護著母親和父親吵,結果重令博生辰的時候重廷帆就沒拿出那個木槍來。

  此刻重令博聽聞父親這裡有小木槍,磨磨蹭蹭的走了過來,懷疑的問重廷帆,“你真有?”

  重廷帆聽聞後就明白了酈南溪的用意,朝她笑了笑,這才和重令博道:“有。”他知道酈南溪是有意和緩他和重令博間的關係,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專程做了給你的。”

  買一個木槍送,和自己親手專門做了送,是不一樣的。

  重令博的眼睛頓時亮了,有些激動的問:“你自己做的?”

  “嗯。”重廷帆笑道:“當時你生辰就想送你——”他停了一瞬,轉而道:“當時沒做好。不過現在做好了。”

  重令博歡快的笑了,跑到重令月身邊揚著下巴道:“聽見沒?爹給我做了木槍!你沒有吧?”

  重令月輕聲道:“爹爹給我用木頭雕過小魚。”

  “嘁。小魚算什麼。”重令博趾高氣揚的道:“木槍可是比那要威風多了!”

  “小魚也很好。”重令月不高興了,“就是好。”

  “木槍好!”重令博瞪她。

  重廷帆生怕孩子們爭吵會打擾到皇上,忙輕聲喝止他們。

  吳氏想說沒事,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終還是沒多少什麼,由著孩子們慢慢噤聲跟在了他們身旁。

  重皇后並未出席宴請。雖然是宮中設宴,但辦的卻和家宴差不多。洪熙帝十分和善,待眾人和顏悅色,他甚至還讓重廷川與他同桌而坐。大家都歡歡喜喜的並未有半點兒的不自在。

  回去的時候,莊氏和酈雲溪酈陵溪兄弟倆一同回酈府,就笑著和國公府眾人道了別。

  目送莊氏她們離去後,吳氏想起了宴請時候的種種,笑著與酈南溪說,皇上也沒那麼可怕。

  重令博在旁冷笑一聲,“娘,敢情你是忘了皇上在別苑發威的時候了?”

  吳氏這就想起了重皇后到來後洪熙帝發怒的情形,也想起了葉嬤嬤被責打的樣子。

  吳氏臉白了白,不敢再多說話了。

  因著有政事要商議,重廷川被皇上暫留在了宮裡議事。酈南溪就和吳氏還有重令博一個車子坐,重廷帆則騎馬跟在車子旁邊。於姨娘帶了重令月還有立哥兒在另一個車子上坐。

  原本酈南溪想讓立哥兒跟著自己,於姨娘看酈南溪臉色不太好就堅持了讓立哥兒跟著她。

  “六奶奶身子剛剛好一些,還未痊癒。今兒又累了這麼久,可別傷了身。”於姨娘如此道。

  酈南溪曉得於姨娘是一片好心。畢竟她剛剛出了月子,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好,如今又來宮中參宴,若是一個不當心真的是會對身子有損。

  她就讓立哥兒跟著於姨娘了。

  重令月要跟著於姨娘看小堂弟。重令博便說自己和酈南溪要一起坐,不和重令月一起。於姨娘唯恐重令博會鬧得酈南溪沒法休息,就想著兄妹兩個換一換。

  還是吳氏把她勸住了,“姨娘,你不知道,博哥兒最聽六奶奶的話了。他不會吵的。”而後她瞪著眼咬牙切齒的問重令博:“是不是?”

  重令博哼了一聲,到底是想和酈南溪一起,就點了點頭。

  這事兒便這麼定下了。

  此時於姨娘的車子在前,酈南溪她們的車子在後,重廷帆策馬跟在後車旁。

  初時重令博還嫌這車子開得太慢,又說自己想要車子駛的快一點超到前頭去,可不能讓重令月的車子越過了他的。後來吳氏和他解釋說因為酈南溪的身體關係受不得顛簸,重令博就沒再抱怨什麼。只不過他到底閒不住,一會兒掀開車帘子的一個小角朝外看看,一會兒又在車上扭來扭去。不過他一直沒有和酈南溪挨得太近,生怕撞到了酈南溪。

  眼看著再轉一個彎就要到國公府的大門了,這時候外頭的重廷帆“咦”了一聲,緊接著馬兒的嘶鳴聲響起。

  馬車停住了。

  重令博掀開帘子問:“怎麼了怎麼了?這怎麼回事?”

  他的問話剛剛問完還沒有人回答,外面就響起了重廷帆的聲音:“梁大將軍。您怎的來了。”

  聽了這話,酈南溪和吳氏就也朝窗外看了過去。

  於姨娘她們的車子前,一個身材壯實的老人正騎馬擋在前頭。

  他看到了重廷帆後並未回答,只下馬朝著他跟前的馬車說道:“六奶奶,我有事要和您商議,還請您下車一見。”

  車內人是於姨娘、重令月還有辱母抱著立哥兒。一車子婦孺自然不可能回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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