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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樞想像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拜他的義父縱容所賜,謝樘從小就沒什麼規矩,那些倚老賣老的傢伙是他最不能忍的一類。

  徐朝暮接著道:“然後兩人滿場的跑,他跑到少林的光頭裡,呂泉請無怨大師主持公道,老和尚和稀泥,念了一堆阿彌陀佛;他腳一抬又從峨眉的女弟子裡躥過去了,難為別個老呂,輕功不過關,撲到了人家的女弟子,峨眉的掌門師太出了名的母夜叉,當眾給他一頓難堪,呂泉氣的七竅生煙,愈發不能罷休,追著他大吼大叫……後來台上的比試都沒人看了,全來瞧熱鬧。”

  “謝樘覺得這兒像個菜市場,這話是他後來自己說的,直接翻牆跑了,那個速度也是顯功夫。台下的掌門都驚呆了,問是哪家的少俠如此了得,恭維完了發現這小子是個不請自來的,嘿!這下壞菜了,盟主的權威又受到藐視了,大會也不開了,挑了一堆少俠們去‘請’他回來談談。”

  “後來自然是沒談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輪番的請教他,他一生氣砍斷了恆山派大弟子陳知州的玉骨扇,這陳知州還算是個正人君子,甘拜了下風,去鼎劍閣銷了排名,讓他位列了二十一。”

  徐朝暮敲了敲碗沿,道:“其實以他的實力,排入十五都不為過,再過些年內力再添幾個甲子,足以與那些老前輩抗衡了。可他這個人沒什麼追求,懶的像上輩子是過勞死的一樣,錢也不肯賺,事兒也不肯干,其實他在你們那兒是個土財主家的大少爺吧。”

  謝樘喜歡酒,喜歡劍道,喜歡四處流浪,可是他在想什麼,沉樞從來都不知道。他追求的東西太多,以至於連給重要的人茶餘飯後的時間都沒有,等回過神來要為他做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謝樘想要什麼。

  天下最好的酒,最鋒利的劍,最美的風景或最美的人,不過是一句不知道真心所求的推辭,而那壇酒,那口劍,那個人,才是他如今要尋找的、想要送給謝樘的。

  “他爹算是你們這裡的王爺吧,但是他們家很窮,他想每天都吃雞,還得自己去山裡抓”,沉樞猶豫了一下,道:“徐兄,你與謝樘熟識,可曾聽他提過一個叫‘五丫頭’的女子?”

  徐朝暮先是被謝樘的窮爹給嚇一跳,聽到後一句卻眼睛一亮,陡然來了興致,他八卦的說:“女人?誒喲我的媽,是他喜歡的人嗎?嘖,五丫頭,這小名兒可夠土的。”

  機緣難求,沉樞知道能遇到認識的人已經很幸運了,但還是忍不住失望,這徐朝暮看起來知道的還不如他多,不過只要有線索,就是收穫。

  徐朝暮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已經完全沉浸到自己的猜測里去了:“謝樘叫你來找……不,不對,他不可能只告訴你一個小名,所以是你瞞著他在找這個女人。可你為什麼要瞞著他呢……”

  他恍然大悟的一敲海碗:“這五丫頭不會已經嫁人了吧,他傷心的要命,又放不下臉面去求,你看不過去,要找這女人來成全他。”

  沉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沒料到他一瞬間想到這種離奇的猜測,於是只好說:“……我也不太清楚。”

  徐朝暮同情的說:“你這大哥當的也是心酸,我要是有這麼叛逆的弟弟,早揍得服服帖……”

  然後他陡然想起來,自己要有“這樣的弟弟”估計只有挨打的命,於是突兀的閉嘴了,沉樞卻很維護他的弟弟,辯解道:“他不叛逆。”

  徐朝暮一陣無語,對他的脾氣也是服了,他斂眉想了想,忽然說:“你要打聽,可以往三思城唐家堡一趟,唐無香那瞎子和謝樘的關係不錯,他每年夏天都跑那兒去避暑。”

  沉樞鄭重的向他道了謝,徐朝暮擺擺手,道:“別這麼客氣,你是謝樘的大哥,就是我老徐的兄弟,你在中原有任何困難,儘管拿那個銅錢木雕到銀莊找管事,那是滿貫門的信物,他們會替你周璇。”

  謝樘交了些好朋友,沉樞一面覺得欣慰,一面又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推卻就是傷人的心意了,沉樞道:“等我手裡的事了卻,再來找你喝酒。”

  徐朝暮喜歡這個人的氣質,有本事又不浮誇,雖然話少,卻很合他的眼緣。他一拍桌子叫了聲好,說下次見面的時候,要跟他們去汨疆看看。

  沉樞對他表示了歡迎,然後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徐朝暮的屬下尋了過來,於是沉樞向他告辭了。

  徐朝暮離開前還不太放心,又叮囑讓他別管李陵光的事了,沉樞表面上答應,卻沒往心裡去。

  他離開慈恩寺的時候無責大師說過一句話,未成佛果,先結善緣,想他如果不是因為管了李陵光的閒事,就不會遇到徐朝暮,更不會這麼快知道唐無香這個線索,便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命運離奇,福禍相依,要是他再遇到李陵光,救不救要看他當時的心情,如果這人註定將帶給他指引,那麼他們必然發生交集。

  沉樞回客棧取了酒,又去書鋪買了張地圖,研究之後發現飛蓬城在三思城的途經之路上,於是他決定先去找那老丈,再去拜訪唐無香。

  ——

  滿天飛白,桐花馥開,道上皆白,水中飄彩,細風不斷,飛花不盡,這便是六月的飛蓬城,有著世間美不勝收的六月景色。

  沉樞攤開手,一朵花靜謐的落進他手心,白瓣紅蕊,十分秀氣可愛,更多的落在地上,被行人匆匆碾成花泥,再被新的覆蓋。

  沉樞嘴角翹了一下,表情一瞬間冷的諷刺,他想:中原確實是物華天寶,這裡隨便一個小城,就比整個汨疆都富饒,卻還不知滿足……他將這朵不認識的花插到他的小酒罈的封泥線上,朝城門下那塊告示欄走去。

  告示欄上貼著一張緝拿令,褪了色黃紙上畫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沉樞認識,正是他前天從錦州送出來的李陵光。

  令上寥寥幾行,書曰:案犯,李陵雋(左)、李陵光(右),其父李岩勾結叛黨,滿門當誅,現賞白銀萬兩,捕此二犯。

  李陵光本來相貌堂堂,畫在這地方憑的就添了幾分猥瑣,這下倒是和謝樘一點也不像了,沉樞轉身離開,心裡一點沒有逃犯同夥的覺悟,反倒還牛頭不對馬嘴的覺得李陵光十分值錢。

  他一路走來,已經大概知道中原的物價,一兩銀子能買一翁酒,二十斤生牛肉和一對活雞,五千兩銀子都夠一戶普通人去買個芝麻官再修個宅子當富貴閒人了。

  不過這些又和他一介旅人有什麼關係呢,沉樞走進金紙鋪問了貧民窟怎麼走,又沿路打聽畫糖人的老丈,一路踩著香塵尋去。

  而在城中另一處,緝拿令中的李陵光壓低了斗笠,穿著勞工的光膀子馬甲,在碼頭的岸邊吃飯。

  他蹲在一排打扮相似的工人里,借著碗沿偷看渡口,那裡守著一些船夫打扮的人,來來往往的走動,一直在四處觀察。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根本不是什麼船夫,要麼是官府的人,要麼是滿貫門的人,再要麼,就是想拿賞金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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