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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邊疆等死,我們在京城裡等礦石。”

  “那次挽之大發雷霆,不依不饒地請了聖旨,沿著水運河道一路逆行,親手砍了兩顆腦袋,一顆是南陽河道史的,一顆屬於蜀中按察使副吏。”

  “挽之身負皇命,處置兩名罪員是秉公辦事,可壞就壞在這名身首異處的河道史姓柳,是如今的皇太后也就是當年的誠妃,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李意闌皺著眉頭說:“你的意思是太后因為這事對袁祁蓮懷恨在心,故意設計污衊他與章貴妃有染,進而一石二鳥同時除掉兩個敵人,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劉芸草心說你這未免也把一個在當時並不受寵的后妃的力量看得太過狂妄了一些,軍器監當時的聖寵如日中天,皇上信任袁祁蓮,不可能連個辯駁的機會都不給他,他們落得慘烈收手,背後翻雲覆雨的勢力怎麼可能只有微薄的一股?

  可面上他卻冷漠地贊同說:“是,她害得貴妃被杖斃,挽之被逼死,我和同僚們前去求情,反倒落了個不男不女的下場。”

  “你知道嗎,當年我們三十二個人被推進淨身房,當時出來只剩了二十七個,很快又自殺了兩個、瘋了三個。”

  “不僅如此,誠妃還派太監來羞辱我們,帶著一波放浪的宮女,挑牲口一樣來評價我們兄弟,什麼這個俊俏,大興宮要了……呵,後來在流放的路上,先後又死了十七個,我一個一個地埋過來,聽著自己的聲音一天天變細,模樣越來越女氣,你說我這心中,怎麼才能不恨始作俑者——”

  第72章 越訟難

  看他的神情和語氣,那些話不像是作假。

  世人常說痛苦的東西就該放下,但知辛隱約能夠理解他,這人的痛苦綿延多年,一直一直都在復發。

  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他,應該也會難以釋懷,而且最關鍵也最根本的問題是,他憑什麼要放下?

  事實上只有真正嘗試過後卻又無能為力的人才放得下,這人頭上有冤、心中有恨、手中有利器,一旦尋到合適的機會,報復才是邏輯和情理之中的事。

  他的動機確實很大,那麼剩下的謎題就是手段了。

  李意闌剛要說話,卻聽身旁從來不會在問案時發表意見的知辛忽然說:“你恨始作俑者合乎情理,可那個木匠原本也是個局外人,你既然嘗過親朋無辜枉死的苦果,為什麼又要殺他?你這樣做,不是和當年冤枉你的人沒有區別了嗎?”

  知辛的語氣並不強烈,聽不出譴責和鄙夷,只是不解和惋惜,惋惜一個人的墮落的原因,竟然是出自於對公平的執著。

  劉芸草看了他一眼,答得坦然又迅速,他說:“沒有,近墨者黑,我也已經是個惡人了,大師再拿好人善人那一套來衡量我本來就是錯的。”

  知辛輕聲問他:“那你殺了他,心中好受嗎?”

  劉芸草挪開目光,喃喃自語地說:“再不好受,也不會比十幾年的沉冤更重。”

  知辛瞭然道:“那就是說還是不好受,但是為了報仇,如果需要,但凡妨礙你計劃的人都會殺掉,是這樣嗎?”

  劉芸草輕描淡寫地說:“沒錯。”

  知辛挑了下眉頭,神色間依稀有點難以苟同的意味:“不對,有錯吧?如果你真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和狠心,區區一個袁寧又怎麼能逼你就範?你這樣言行不一,很難讓人取信。”

  “大師這話才不對吧,”劉芸草反駁說,“我再狠心,對的也不是每一個人。世事無絕對,我的心即使是黑的,但也是肉長的,也會有軟和的地方。”

  “我不怕死,也不怕袁寧死,我能夠接受任何結果,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大師,這不是言行不一,這是業障難除。”

  是人都會有軟肋,而為人送行大概就是此人的罩門,一擊必殺那種,知辛倍覺壓抑地嘆了口氣,合起雙掌說:“抱歉,是貧僧口出狂言了。”

  劉芸草動了動嘴唇,像是要說話,後來又沒理他,整個人仿佛都脫了力,靠到牆上閉上了眼睛。

  大抵美人哪裡都是美的,這人睫羽纖長,闔上後投成濃黑的一道弧線,使得他的眉眼像是一幅悲情的畫卷。

  他確實生的好看,李意闌也承認,但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覺得知辛更好看。

  以貌取人是人的本能,但這個“貌”卻不單指容貌,氣質和風度也有一席之地,劉芸草再好看可他不快活,傳遞給人的氣息就帶著刺,讓人的結交心頓時受挫。

  知辛卻不同,動不動見人就笑,笑完了還送一句阿彌陀佛,禮貌得讓人只想追著送他一程。月初時李意闌就幹過這種事,就是被知辛給拒絕了。

  牢里飄過一陣短暫的沉默,李意闌左右看了看,見知辛沒有再開口的跡象,就亦真亦假地咳了一聲,隨即開場道:“先生,換我提問了。”

  “你說的內情我們之後會去查證,眼下就如你所說,你的仇人是太后,你想報復的人是她,可這跟已經發生的五樁白骨案有什麼關係?”

  “比如我有一個恨之入骨的仇敵,我的眼裡怕是容不下別人,就一門心思地盯著他了。可你不同,你先將自己的仇恨放在了一邊,勞師動眾地替五個不相干的人造勢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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