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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個月初一,寒衣節,鄉民天黑之後,帶著紙房舍、燈、衣、褲等上老墳去燒,然後就見孤墳前的青煙冥火之中,慢慢升起了一具白骨,當時黑燈瞎火,還有女人啼哭的聲音,給不少人都嚇破了膽。”

  “這具白骨生前叫於月桐,是扶江城中一位大戶的女兒,她死於丈夫史炎之手,案卷稱其史炎酒後失智,將于氏活活毆打致死。史炎被判徒三年待斬,不過在其服刑的第二年,他自勞作的採石場出逃,自此銷聲匿跡。”

  “于氏白骨所書的也是陳冤,不過她陳的不是她自己的冤,而是她丈夫史炎。根據白骨上的描述,她並非史炎所殺,而是本來身體就有隱疾,不巧那夜發作後絕了性命,內外傷情都是疾病使然,並非丈夫毆打。”

  “而前郡守嚴海不問緣由,草率定案,之後在一位奇人醫者的證明下為了臉面,拒絕重審,使她夫君蒙受不白之冤,此等草菅人命之舉,若是不能絕在根源處,那世間百姓,必然再受其苦。”

  “這便是,五件案子的基本情況了。”

  江秋萍說到這裡,語氣不知何時已然低沉了下去,他心裡有股坐立難安的煩躁感,為這迷案,也為迷案之後的隱情。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些類似的情緒。

  忽如其來的靜謐讓寄聲都忍不住回了下頭,然後他看見自家公子坐在最深的陰影里,像個傻子一樣問道:“諸位為何,忽然這幅表情?”

  張潮認真地問道:“大人,如果白骨上寫的一切屬實,查出了案犯之後,他們會如何?”

  “姑且先不論我們有沒有這種神通,能一個月破掉此案,假設我們有,”李意闌說著朝車頂指了指,話裡有話地說,“他們會如何,還得看上面是什麼意思。”

  江秋萍笑了笑,臉上都是譏諷,一股無可名狀的怒氣在他胸中衝撞,使得他忽然口不擇言起來:“上面還能有什麼意思?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民間這點小冤小屈,若是某些人有意欺瞞,聖上根本就注意不到。”

  而朝廷門楣之風盛行,很多看起來只有芝麻大點的官員,背後卻有冰山一樣大的靠山,在權力面前,真相有時候無關緊要。

  吳金嚇了一跳,瞥著李意闌去推江秋萍:“誒!你這麼大個人,怎麼什麼話都往外瓢啊!”

  李意闌倒是沒有意外的神色,只是自顧自地捲起了自己做筆記的紙,頭也沒抬但話裡有話地說:“此案天下聞名,聖上已經注意到了,因此在這裡的才是我們。”

  三人表情陡然一變,仿佛觸碰到了某些波瀾詭譎的核心機密,他們目光渴望地看向李意闌,希望這人能意味深長地點個頭,或者幽幽地說一句“如你們所想”,可是李意闌一樣都沒幹,只是話鋒一轉,說了句無比雞毛蒜皮的話。

  “到客棧了,準備下車,之後還有的忙,所以都早點歇息,明日卯時三刻,準時到我房中會和,去饒臨衙門。”

  他話音剛落,寄聲就勒停了馬車。

  第6章 平等

  十二月初三,辰時一刻,饒臨衙門。

  第一天正式上任,李意闌好歹走了下過場,斗篷下面是紫服金玉帶,官服上的孔雀紋補子自帶一股攝人的威儀,一路被人拜見著進的門。

  寄聲跟在他後面,放眼望去都是頭頂和髮髻,心情莫名就有些飄飄然,想著怪不得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也要往上爬,原來看人在面前低頭的感覺這麼爽快。

  謝才不在辦事大堂,寄聲拉住師爺一問,得知郡守不勝惶恐,天還沒亮就到牢里問候大師去了。

  寄聲面露鄙夷,心想這胖子真是個馬屁精。

  李意闌朝牢獄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實於情於理他也該去拍個馬屁,不過想起昨晚的反省,他腳尖一轉,進了明鏡高堂。

  “於師爺,謝大人要是忙完了,請他到正廳來一趟吧,我有些案卷上的疑惑,需要向他請教。”

  儘管這病懨懨的高官言辭客氣,於師爺還是忍不住急得在心裡直跺腳,覺得他們老爺也太靠不住了。

  大師和大人都是人物,大師胸懷寬廣,大人秉性不明,是個人都該知道先討好誰,可他們郡守就是如此與眾不同,先把凡夫俗子的巡撫給撂在一邊了。

  真是!

  於師爺臉上有種掛不住的慚愧,賠笑著將李意闌一行請進了屋裡:“大人稍作歇息,下官立刻去叫。”

  他轉身就要走,又被李意闌叫住了:“師爺不急,先將涉案的卷宗都搬到這裡來吧。”

  師爺看他掛念案情,好像真是沒生被怠慢的悶氣,連忙腳打後腦勺地跑了。

  那廂謝郡守並不知道一早就有人在罵他,進入牢房後看見知辛貼著牆壁在打坐,正合他意已經醒了。他整了整官服,叫獄卒打開牢門,殷勤地將備好的洗臉水和齋飯親自端了進去。

  鐵鏈叮噹、素谷飄香,陸續驚醒了不少民眾,大夥在“天老爺”和“可真香”的雜念里翻身爬起來,清淨很快就無處容身了。

  謝才壓住大嗓門,語氣斯文中難掩刻意,文縐縐地說:“大師,天光已大亮,屈身一宿想必已經餓了吧,下官備了些薄食,大師潔面淨手以後,可以將就用些。”

  從噪聲乍起到現在,知辛一直閉著雙眼,此刻被人用言語從近處沖開,眸光清晰溫正,顯然並不是在打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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