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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亦勤回到了原來的身體,新老記憶還沒釐清,神智並不太受陣法干擾,因為他現在想要的是離開這裡,所以余雪慵那個和方嶄一起喝湯的夢慢慢碎了。

  然後灰霧蔓延開去,將於瑤瑤和人繭的妄想也遮住了。

  這個遮不止是遮,還有打碎和扭曲的作用,於瑤瑤和人繭的相繼破碎,意識又不像余亦勤這樣清醒,表情立刻混亂起來,像是程序錯誤的機器人,這秒笑下一秒哭,神智在現實和妄想之間來回穿梭。

  老人藏在蛛網後面,一時倒是看不清反應,於瑤瑤暴露在月光下,表情扭曲地瞪著余亦勤:「為什麼?為什麼要打擾我?」

  余亦勤:「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上岸去吧,你們該醒了。」

  於瑤瑤還沒說話,人繭里突然插來一道蒼老的男聲,他嘆了口氣說:「醒了幹什麼呢?」

  回到那個永遠空蕩,欠費欠到馬上就要被清退的養老院裡去嗎?那他還不如死在這裡,反正一輩子也過去了,也心知肚明他和兒女的緣分,在他們各自成家的那天就淡了。

  「就是,」於瑤瑤接過話說,「我不能醒,醒了我就,我就……」

  說到這裡她捧住額頭,像是不知道下面該說什麼,又或者根本就不敢說。

  余亦勤看他們頑固,也不再勸,只是將戟平持到身側,擺了個隨時開戰的起手式:「你們隨意吧,但我現在要出去,你們要攔嗎?」

  他身上帶有強烈的土陣氣息,作為已然融在陣里的一環,於瑤瑤和老人異口同聲地喝道:「不行,你也不能出去!」

  余亦勤沒說話,將戟平舉到脖子的高度,旋向與手臂平行的方向,潛台詞就是打吧。

  於瑤瑤喊完,神智又切回了現實,五官往下撇去,開始流淚:「你不怕你冒然出去了,這個陣會毀掉底下的墓嗎?」

  余亦勤仍然沉默,沉重的長戟已經擺開了,像個冷漠的好戰分子。

  倒是沒人理的杜含章不甘寂寞,覺得真是反派死於話多,他好笑地說:「如果有人把你捆在他的棺材板上,你脫困之後,會擔心他的棺材能不能完好無損嗎?」

  於瑤瑤噎了一下,控制不住地瞬間翻臉,淚眼朦朧地微笑起來,這次她沒再說什麼,直接拿行動來代言了。

  火樹和樹刺如同海浪一般,從四周往上卷,再倒扣著砸下來。

  杜含章將下巴支在他肩膀上抬眼看熱鬧,余亦勤眼底划過無奈,手腕翻轉戟尖溜下去點地,他沒管頭頂的「洪水」滔天,抵著戟身疾步衝出了八卦。

  金鐵的摩擦聲霎時不絕於耳,於瑤瑤也看見了讓她駭然的一幕,只見那個最終該疊拓到泥台上去的八卦圖形,居然被余亦勤一槍切成了兩半。

  傳說神器撕天,可以撕破世間的一切,唯一的缺點就是認主,其他人拿著如同廢鐵。

  這個傳說她未必知道,但清楚的無崢心下登時涼了。目前事態的走向,和他的預期悖離了太多,而他還不知道錯在了哪裡。

  他看不到,拿著渾儀的段君秀和遲雁卻看到了,之前在樹根下面,分明是杜含章身上那隻靈猿,自己將魂結纏在了被拔除一角的雙月刀頭上,然後鬆開了抱著戟身的爪子。

  它一鬆手,魂結在風勢的拉扯下,立刻斷在了刀頭上,然後在它被吹走之前,它被吸進了平躺的身體裡面。

  遲雁當時嚇了一跳,不知道她組長這個小外掛在幹什麼,連鬼族都不敢切分魂魄,它這麼弄,搞不好會直接害死杜含章。

  事實證明,杜含章也吃了虧,他趴在余亦勤背上動彈不得。

  余亦勤聽見他的呼吸變重,心裡只有速戰速決,一擊切開了八卦之後,旋即轉身踏步,借力將長戟甩出去,一桿子抽中人繭,將它從兩儀上震飛了出去,木陣霎時凝滯,只剩火還在往裡翻卷。余亦勤故技重施,又將於瑤瑤朝何拾那邊挑飛了出去。

  大妄陣至此被他攪得支離破碎,震震顫顫地發出了不知道是將停還是將毀的轟鳴聲。

  余亦勤顧不上泄憤,揮戟掃出一片淨空,帶著杜含章從火圈裡跳了出去。

  兩人從矮下去的火焰里顯出身形的時候,岸邊的古春曉莫名其妙的,突然淚水沖酸了眼眶,六百多年了,他們總算找回了一件像樣的人事物。

  她跑上前去迎接,那兩人卻並沒有往這邊來,余亦勤帶著杜含章,直接落到了何拾站的樹冠上,準備讓何拾給杜含章看傷,因為何拾在進分局之前,本職工作是個鬼醫。

  可當余亦勤將杜含章放在樹上,才發現對方胸口上已經鮮血淋漓,之前還在空氣里飄的魂結不見了,余亦勤撥開那層染血的布料,發現一千年前的傷口再次裂開了。

  他不忍心,別開視線準備讓位給何拾,然而才起來了一點,手就被人拉住了。

  杜含章看著他,泛白的臉上看不出痛苦,只是很嚴肅。

  「解釋,」他偏執地說,「為什麼要開城門?為什麼殺我?」

  余亦勤也不敢掙,只好又蹲了回去,任他握著手,說到一半突然閉上了眼睛,心裡刀絞一樣:「開門是想破城裡的詭陣,至於殺你,我怎麼可能殺你?明明是你……求我那麼做的。」

  難道自己身上真有問題嗎?

  杜含章完全沒有相關的記憶,他覺得有點冷,抬手撐了下余亦勤的左邊眼皮,讓他看著自己:「我活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提那種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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