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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機已經迫在眉睫了,余亦勤感覺自己整個被擠癟,拉進了一個暖如溫泉的所在,然後他覺得有點困,身體有點沉。

  不對,身體……他愣了片刻,無數記憶倒灌進了腦海,讓他一時只有怔忪,於是他眨了眨眼睛,眼底這才有了神采,看見杜含章正掉落下來。

  余亦勤心口痛得很,不過他不假思索,將手的靈體趕出身體,握住神戟拔。出來,反手斬斷了右邊的鎖鏈,然後他躺回去,換成右手拿戟,快如閃電地斬斷了剩下三根,站起來接住了杜含章。

  第49章 大妄(七)

  上方箭雨已到,危機感刺得人頭皮發麻。

  杜含章撐過了最初也最強烈的劇痛, 嗅覺率先回歸, 這次聞到的不是香火氣, 而是一種乾燥粉塵的味道。

  這使得他還沒睜眼,心裡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眼下倚著的人是余雪慵,這人醒了,那他想起過去的恩怨了嗎?

  杜含章在疑惑中睜開眼睛,看見余亦勤正在揮戟。

  戟是一種戰場的利器,長而沉重,耍起來大開大闔, 尋常不是飄若逸仙的美男子的標配,但它勝在雄渾霸道,一擊下去勢若千鈞。

  從前杜含章還是方嶄的時候, 一度覺得這人配戟有點頭重腳輕,後來看這人敗盡了挑釁者,才轉而覺得男兒也可以是威武而瘦削的。

  威武的余亦勤與這把兵器分開幾百年了,但他本能里還鐫刻它的手感和分量, 入手感覺除了踏實,還有一種久違的欣喜。

  他挽了個槍花, 將戟尖和戟尾調轉,尖頭沉沉觸地, 攪起了一抹塵土。然後他翻了下戟杆, 戟尖斜溜出去, 在地上擦出了一條淺淺的直線。

  他在直線的終點上握住戟杆,從後往前地掄起來,灰色的氣流在旋轉的戟身上爆開,迸射出去與頭頂的火樹箭雨狹路相逢,空氣里霎時交擊出了一陣震撼的爆響。

  爆響之後又是一聲,是余亦勤的長戟劃完圓圈,回歸原點似的拍到了地上。

  矜孤族相傳是神族後裔,族中每個人都有比鬼比妖的能力,更不提古旃本來就是他族戰力的天花板。

  魂魄得以拼齊的余亦勤的氣力也在迅速回歸,杜含章只聽「轟」的一聲,接著就見細白沙似的平整泥土上,登時裂出了一條蔓延出去的深長裂縫,一陣空濛的回聲很快從裂縫下面迴蕩了上來。

  這說明地下還有一個不小的空間,應該就是主墓室。

  與此同時,在兩人的頭頂,爆響的位置燃起了一個團漩渦似的灰色火焰,直徑將有兩米,它像陀螺一樣,硬生生地將碾壓下來的枝椏磨成了灰燼。

  脊椎骨狀的箭雨強勢落地,扎得地面仿佛是刺蝟的脊背,地上一邊震顫一邊濃煙滾滾,只剩兩人立身的地方還露著原來的泥土。

  余亦勤站起來,戟尖點在地上,沿著身前劃了半圈,在絞起了塵土裡將右手反抱,摟住了杜含章的後背。

  這一次不像夢裡,一摟一個空,余亦勤的手碰到實處,腦中恍惚有千言萬語,但開口時又成了啞然的一句:「你……還好嗎?」

  他的語氣明顯變了,平靜里多了種猶豫和關心。

  杜含章聽進耳里,心裡隱約有數了,他吸了口氣,按下疼痛說:「還好,死不了,先出去,咳……出去再說。」

  其實下去也行,段君秀已經說了開墓的方法,但他現在的狀況,下去了是個累贅,杜含章選擇先出去攤牌。

  周圍的火樹又開始蠢蠢欲動,樹杈從「脊椎」的骨節縫裡鑽出來,吱吱咯咯的,摸不清是想幹什麼。

  幾百年沒戴面具,余亦勤有點不習慣,覺得它遮擋視線,邊取邊「嗯」,同時聳了下肩膀,將杜含章往上提了一點:「那你摟著我,我帶你出去。」

  杜含章心情霎時複雜,笑了下,語氣像嘲諷又像自嘲:「上次你也說要帶我出城,結果呢,照著我心口就是一槍,你說我還應該相信你嗎?」

  對應的記憶襲上腦海,余亦勤心裡有點痛,手指不由一蜷,抓住了他背後的襯衫,頓了頓說:「只要我還是我,我就不會害你,有話出去了再說吧,我好看看你的傷勢。」

  他說的情深義重,可事實又令人失望,杜含章盯著他的側臉,像是想透皮透骨,看穿他的內心。

  余雪慵和余亦勤,模樣其實很相像,就是余雪慵的五官的特徵要更清俊一些,睫毛長、眼睛亮,看起來溫潤而無害,十分具有欺騙性,杜含章覺得他還是把面具戴著得好。

  但是如果他想害自己,眼下丟下自己就行了,犯不著惺惺作態。

  杜含章權衡了一下,還是伸手摟住了余亦勤的脖子,如果有的話,他其實很想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再有就是不管杜含章承不承認,實際上在他內心深處,他就是很渴望碰觸這個人——這是他的妄念。

  余亦勤感覺脖子上一緊,立刻背穩了他,戟杆斜握著就往上跳。

  陣法像是有所感應,那些樹刺登時暴漲,橫七豎八地交刺過來。

  余亦勤甩戟橫掃,戟尖上噴出一隻灰色的氣態長尾鳥,它做了個仰頭嘶鳴的動作,隨後繞著兩人飛起來,所過之處的樹刺紛紛被掃落,兩人迅速拔高,一躍衝破了樹根和火海,踩上了最上面的九宮八卦。

  隨著他的出現,三層陣法錯亂交疊,它們相互干擾又相互加持,導致火海上又是一陣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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