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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賠樹

  那銀色的月芒越拉越長,最後光芒褪去,落在徐青修手中的竟是一把銀色的長劍。劍身如水,隱有月華流轉,看上去似乎是為女子量身打造一般。

  而劍脊處更是隱隱約約篆刻著兩行銀色的小字,上書:“鑄新月劍釵予愛妻新月徐凌空於庚寅年七月”。

  這竟是母親的佩劍。

  而劍身上的銘刻也映證了寧老爺所言非虛。

  劍身似有靈,倚靠在徐青修手上,微微震顫,發出清靈的輕吟。

  徐青修忍不住喚了一聲“娘”,淚水靜靜滑落,滴落在劍身上,那劍似有所感,長長地低吟一聲之後又恢復成金釵模樣,靜靜落在徐青修掌心。

  徐青修握著金釵在屋中冥坐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只見窗外已經是晨光熹微,有雀鳥於枝杈間不住啼鳴。就在這鳥啼中伴隨著一個清越和煦的男聲喚他:“青修,青修!小三!我看見你了,快給師兄開門!”

  同時叩門聲隨之響起,訪客已經站在了門外。

  徐青修連忙將金釵裝進如意袋中貼身收好,抹了一把臉起身去開門,外面果然是他二師兄白常有。

  徐青修打開門,特意探頭看了看,確實只有他師兄一個人,不禁問道:“師兄……那個,那個魔君沒和你一起?”

  千山峰一向提倡個性發展,不論師兄選擇和誰在一起,他們也都是支持的。

  白常有擺擺手,道:“別提了,我讓他自己冷靜一下。我之前不是承諾過等回了雲谷仙門,要給夜天他補辦一場婚宴,風風光光地娶他進門嘛……但師兄當年實屬年少無知,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誰。結果夜哥他這次正好出來了,就一直明著暗著提醒我在師門廣邀賓朋給他辦婚宴。我哪敢啊?!昭告天下我把北炎魔君娶回家了?再說師兄我現在錢也沒存夠,還得再攢攢才夠風風光光辦婚宴的……”

  徐青修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二師兄,畢竟他還沒遇到過這樣甜蜜的煩惱。不過就因為沒錢加沒膽辦婚宴還不至於要扔下人自己跑回來吧?

  只聽白常有繼續道:“和你們分開後我就帶著他四處遊玩,他哼唧地不滿意的時候我就哄哄他,也還都好。但誰能想到路上又碰到了幾個之前認識的師姐師妹,人家姑娘來和我打個招呼,他就又不滿意了,整天說一些類似‘不辦婚宴,大概是白少俠還想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吧’‘不對,說不定白少俠心目中我都不是正房,隨時膩了隨時就又丟了’的話。我實在氣不行,就丟他一個人冷靜一下,讓他想清楚了再來找我。修真這一輩子長著呢,他這麼天天吃飛醋可不行。”

  徐青修心道這事可能也不能全怨北炎魔君,畢竟師兄之前有過逃婚的前科,而且相貌俊逸年輕有為不說,因為同樣師從赤黃真人修的是仁義之道,平時古道熱腸,對各個門派的師兄弟姐妹都是一副溫柔體貼的好皮相。師兄弟就不說了,那些姐姐妹妹們也愛同二師兄玩,即使明著不說,暗裡心存好感的也有一些,師兄自己當局者迷可能不覺得,魔君大概看出了什麼才會不開心。

  不過這事他也不知內情,師兄他只講了一個大概,感情這種事情具體什麼情況除了當事人外其他人也不好說。

  徐青修只能簡單粗暴地將其劃分為“師兄和魔君鬧彆扭啦,師兄撒嬌跑回來啦”。

  自己腦補完又覺得不對,怎麼能把師兄想的和受委屈回娘家的小媳婦一樣。

  二師兄全然不知他三師弟所想,繼續語重心長道:“青修啊,師兄這就是前車之鑑。男人婚前婚後簡直兩個樣,北夜天他之前那真是如若好女溫柔賢淑體貼入微的,現在就是霸道,完全把你師兄我當他自己的所有物,別人看一看他都想拔刀。”

  畢竟北炎魔君,逾千年的身處高位說一無二,已經很難容忍他人挑戰他的權威,更別說覬覦或者試圖染指他的愛人。

  徐青修問他:“師兄,那你是怎麼和魔君說的?你說讓他冷靜一下他就讓你自己離開了?”

  白常有:“沒啊。他和我鬧完彆扭就睡著了,我很生氣他這樣根本不聽我說話,就留了張條讓他自己冷靜,然後回來了。”

  徐青修直覺覺得他師兄是在搞事情。

  仿佛是在映證他的猜想,一陣強勁的氣勁突然從底下爆開,直衝雲霄,在千山峰頂木屋中的兩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氣勁的衝撞和山石的搖晃。

  白常有迅速抬頭:“這就是在咱們千山峰上,什麼人膽子這麼大,欺負我千山峰無人不成?”

  說罷當先提著劍推開門沖了出去,順著氣勁的來源直向半山而去。徐青修緊隨其後,不免憂心忡忡,那道氣勁直入九天雲層而不歇,勢比長虹,可以看出施為者皆是修為不凡之人。唯一的安慰就是那道氣勁特意避開了千山峰主峰,可以看出是雙方都下意識在避免損害千山峰,應該是友非敵,很大機率不是心懷惡意而來。

  但是眼下各門各派齊聚雲谷仙門商討魔劍千念之事,正是多是之秋,具體是什麼情況還不好說。

  千山峰半山腰處有一座平坦的平台,是先代祖師特意開闢出供弟子日常練劍切磋之用的,名叫做雛鷹坪。

  現下雛鷹坪上一南一北一紫一白兩道人影正在對峙,顯然那道氣勁衝撞的源頭就在這裡。

  白常有停在了雛鷹坪上方一點的地方,目視著兩個人。他終於知道是什麼人膽子這麼大了,還都是熟人,確切說其中一個搞事的還是自己家的。

  對峙兩人正是北夜天和幕令沉。

  徐青修後腳到達,看到場上情況也是一愣,看向白常有問道:“師兄,什麼情況?魔君他……怎麼和幕宗主打到了一起?”

  白常有沉默地搖搖頭,一直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北夜天的背影。

  真是,敗家媳婦兒呦。別說接下去還要打,就剛才那一下毀了千山峰多少樹。師父他那麼窮,又窮又摳,以前還得一直靠給修真界美食大會當評委賺取津貼養活他們師兄弟幾個,出關以後要是看到這麼多樹和山石被毀了不得心疼死。完了,本少俠辛辛苦苦攢的準備給你辦婚宴的錢這下都得賠師父他老人家的樹了。

  他轉頭看向幕令沉,目光又多了幾分欣慰。冰玄宗財大氣粗,幕宗主說不定會主動承擔一半的樹錢呢。

  第43章 嫂嫂

  幕令沉原本一直在自己房內冥想修行。

  雲谷仙門給他們安排的客房都在主峰環境最為清幽仙氣濃郁的地方,幕令沉特意早來,挑了一處房間正對著千山峰的院子,非常滿意地住了進去。

  從窗子中看著千山峰的山色和鬱鬱蔥蔥的樹木,甚至幾乎連心都靜不下去。

  然而就在他日常例行修行之時,驀然感覺到一股強烈而濃厚的魔息正迅速向千山峰掠去。

  來人修為恐怕不在自己之下,且敵我未明,而千山峰正是青修所在之地。幕令沉當然不會坐視,當即從屋中離開,也掐起風雲訣向千山峰縱去。

  追到一半他已認出對方就是上次跟在青修二師兄身後舉動十分親密的魔人,但是上一次兩人並未直接交談,對方也不曾表明身份。人道魔族皆嗜血好殺,易怒多變,他看對方仿佛來者不善,即使認出是熟人,當下也不再猶豫,一道劍氣將北夜天攔截在雛鷹坪處,這才引出之後的氣勁對抗。

  一招之後兩人都對對方的實力有所了解。北夜天畢竟是活了上千年的魔,又掌管著整個北境魔域的事宜,雖然常年居於魔域內鮮少外出,但閱歷見識也非常人能比。

  兩人一擊之下皆是毫髮無傷,只是齊齊各退半步,相視一眼,知道對方都是有所保留。

  北夜天負手在身後,手中出現一柄半人長的黑色魔刀,刀背上寬下長,古樸而厚重,刀身隱隱環繞著幾乎凝為實質的濃厚魔息。

  這把刀曾伴隨他斬殺千萬仙魔,而近五百年來,它得見天日的機會已經越來越少。因為這些年來需要北炎魔君亮出冰刃的機會已經太少了。

  魔域一分為二,北部為北境魔域,中有廣袤無垠的修真界,而由南部魔域入口進入後就會到達南境魔域。兩大魔域各方面也有很大區別,如北境魔域中是強者為尊,最強大的魔就會被尊為魔君,掌管北境魔域,千年之前,北夜天也是身披鮮血,靠著一路廝殺才登上那個至尊的位置。而南境魔域卻是皇室傳承,由皇室血脈繼承南境魔皇之位,掌管南境魔域。

  如今兩大魔域中各有一大魔兵,南境魔域中便是魔劍千念,由南境皇室代代傳承,向來是魔皇的佩劍,約五百年前南境魔皇南宮昀被封印後被一修真者竊走,釀成了魔劍之亂,才又被封印起來,封印之匙由一劍、靈寶、瀾煙三家鑄寶藏寶之家聯合分散保管。

  北境魔域中傳說的魔兵就是北夜天的魔刀夜輪。

  魔劍千念在南境皇室傳承了上萬年之久,歷來有關於其神奇魔力的傳說,傳說中即使是下界毫無修為的凡人,只要擁有了千念,就可即可擁有媲美魔皇甚至勝於魔皇的力量;還有說當年第四十七代南境魔皇之所以被封印住就是因為他丟失了佩劍千念。

  而魔刀夜輪只不過是一把普通的魔刃,是北夜天未顯之時取北境魔域中最常見的黑鐵與自己的血交由一普通的魔域老匠人打造而成,之所以能有與千念相提並論的地位,完全是因為主人的赫赫戰功——北夜天從寂寂無名一路殺到登頂魔都,改魔都名為夜天,全無敗績,而這把夜輪就陪著他生飲無數老魔名修之血,完全是從血色中蘊養的靈氣。喪於其下的刀下亡魂都少有無名之輩,千年之下刀上所積累煞氣也非同尋常。

  幕令沉的手始終搭在冰魄之上。

  這時兩人也都感受到徐青修和白常有的到來,也不回頭看,憑氣息已經知道來者何人。

  北夜天看向幕令沉,道:“冰玄宗宗主麼?呵,倒是有意思。”

  幕令沉只看著他不說話。

  北夜天微微向後看了一眼,特意繞過白常有沒敢看,只看了看徐青修,轉頭對幕令沉道:“他在那裡看著,你現在怕是不敢使出全力吧?那我也只用三成功力對付你。”

  幕令沉依然不說話,也不去看徐青修,只沉默地站著,搭在劍柄上的手微微緊了緊。

  北夜天心下有氣,先前闖進屋內,還給他們門口堵了塊冰塊的就是這位幕宗主,現在攔著他妨礙他上山追媳婦的還是這位幕宗主,怎麼壞人好事的時候哪哪都有這位。見幕令沉不答話,也不再囉嗦,當下橫起魔刀夜輪,霎時間幻化出千萬刀影,齊齊指向幕令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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