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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不是所有的魔修都在魔域中生活修行,況且蟬月宮這樣的也不算是魔修,門下子弟並沒有入魔,只是因為宗門術法詭秘,行事我行我素且時常傷及無辜而被大多數修真門派所排斥,久而久之蟬月宮這樣的門派們就形成了修真界中的魔道勢力。

  蟬月宮在魔道勢力中也是數一數二,卻一向神秘,鮮少出現在眾人面前,白常有也是通過聖女姑娘才對其略知一二,知道其中內幕。

  比如蟬月宮中向來階層森嚴、女尊男卑,只有女子可以擔任宮主、聖女等高級職位,而現任宮主越虹卻是例外。他原名越洪,本身是一位男子,深得前任宮主寵信,後來迫害了上一任的聖女,原定的宮主繼承人,又使用秘法將自己轉變成了女子,最終謀害了前任宮主得以繼任宮主。

  而如今的聖女是他的徒弟,也是前任聖女遺留下的孩子,雖然名義上在宮中位分尊榮,但實際上處處受到越洪的監視和控制,從未離開過蟬月宮半步。白常有遊歷四方,見多識廣,聖女隱秘地和他進行著書信往來,從白常有的信中漸漸看到了一個無比開闊且寬廣的世界,使她甚至萌生了離開蟬月宮的控制,追尋自己的幸福和自由的想法。

  白常有給她提供了一些外部信息,聖女獨立設計並成功實施了完整的脫逃計劃。

  白常有收到的最後一封信已經不是由青鸞送來的了,而是一隻修真人士傳遞信息常用的紙鶴,閱後即焚的那種。

  裡面寫著八個字——

  “我已成功,保重自己。”

  回山的時候白常有無意中將這事講給他師父。

  赤黃真人:“什麼?在你的鼓動下蟬月宮聖女出逃了?越洪那個老變態你也敢惹?”

  而後語重心長道:“徒兒啊,你先去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躲一躲?師父這一把老骨頭是無所謂,但是別連累著你五師弟被連根拔出來,那幫人什麼都乾的出來。”

  也就是在這次事件的推動下,白常有踏上了遊歷北境魔域的旅程。

  畢竟夜天都雖然是名副其實的魔都,卻被稱作是整個修真界安全係數最高的城市,因為無論是人是妖還是魔,基本沒誰敢在北炎魔君的眼皮子底下鬧事。

  卻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居然恰巧在這個時候撞到了越洪。

  聽見越虹問自己他徒弟的下落,白常有隻好打個哈哈道:“白某一個無名小輩,怎麼會知道越宮主高徒的下落。”

  別說他真不知道聖女姑娘在哪裡,即使他知道,也不會忍心把人家好端端的妹子送到眼前這位仁兄手裡。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了對比之後他才發現赤黃真人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師父,隔壁青玄長老雖然假公濟私偏袒護短但是作為一個師父對自家徒弟也是頂好的。

  越虹輕輕撫弄著自己纖長的十指,兩手相交,支著自己的下頜,神態猶如無辜的少女一般道:“本來也沒想著特意找白少俠的麻煩,畢竟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找我那不肖的徒兒上面比較好,白少俠有名有姓,將來再找也不遲。但是既然這麼巧地碰上了,就覺得還是問一問比較好。”

  白常有和她打太極道:“越宮主這番親自出山一定所圖遠大,還是不要在我這種小人物身上浪費時間比較好。”

  越虹掩嘴輕笑:“那個不急,倒是客人來了得好好招待才是,否則倒顯得我們蟬月宮怠慢貴客。”

  驟然間白常有隻覺得腦髓中一陣劇痛,仿佛受到了千百隻毒蟲的噬咬,甚至給他一種靈台被食,搖搖欲墜的錯覺。

  修真人最重要的便是頭頂一方靈台,因為靈台中供養著每個人的仙基。仙基若是被毀,無論多少年的修為都會毀於一旦,但只要靈台還在,雖然艱難但也有重塑仙基的機會;然而如果靈台被毀,那麼此生便註定是仙途無望,只能作為凡人庸碌地死去。

  而魔和妖又有不同,魔的力量來自於其魔源,魔源不息則魔不死,一些強大的魔因為魔源力量過於強大深厚難以被完全滅除,只能被封印起來;而妖則分為兩種,一種是後天妖靈,由世間萬物修煉而來,其修煉法則和人類似,一種卻是先天的妖獸或妖類,其力量則多數來自天地造化或血脈傳承。

  對於修真人而言,靈台被噬咬幾乎與普通人發現自己的心臟一點點被吞食的感覺無異,甚至比前者還更勝一籌。白常有隻覺得頭腦中一片五彩斑斕,當下便支撐不住,向側栽倒在地,頭部重重撞擊在地上,絲絲縷縷的鮮血滲了出來。

  而他也無力再顧及這些。

  為了聖女的事情越洪肯定早已遷怒於他,不管能不能得到聖女的消息,整死他一個無足輕重的普通弟子,相比蟬月宮還是沒什麼壓力的。畢竟越洪身為一宮之主,心狠手辣,所使用的功法又詭異莫測,修為不知深淺,但恐怕連自己師父赤黃真人的修為也比不上他。雲谷仙門也不會為了千山峰的事情和蟬月宮硬剛,更沒人會願意為了他破壞修真界現有的平衡。

  白常有早已想到這些,唏噓悲哀之餘卻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從清醒以來就一直想著自救,或者該用什麼方式來換取脫逃的機會,但是如今劇痛已經奪取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他側躺在地上,四肢本能地蜷縮在一次,從靈台開始絞痛迅速蔓延全身,靈魂割裂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吶喊出聲。

  他以為他在嘶喊,但其實他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他的嘴一直在哆嗦著,他的全身都在哆嗦,冷汗一層層地冒出來,快速浸透了身上衣衫。

  偏偏從外表來看,除了他自己磕傷的腦袋,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傷痕。

  越洪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步走到白常有面前,彎下腰用指甲輕輕撫過他的面頰,吐氣如蘭,輕聲道:“招待不周,還請白少俠見諒。”

  說罷,直起身來,打開門徑直出去了。水藍色的裙擺在地上搖曳出一個柔軟的弧度,也隨著那扇門的閉合而消失不見。

  白常有死死盯著那抹水藍色消失,再也克制不住地狠狠閉上眼睛。

  ……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極致的痛苦甚至都已經讓人麻木,白常有已經失去了對周遭所有的感知,只覺得自己沉寂在空曠冰冷的死海之中,無數幽魂野鬼不停地鑽入他的體內,撕咬著他每一塊血肉和靈魂。

  有人在用手撫摸他的臉。

  白常有睜開眼,看見越虹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手裡端著一杯熱水,溫聲道:“瞧這可憐的,臉這麼白,來喝杯水暖暖身子。”

  那些痛苦都已經停止了,但是記憶還在,甚至因為痛苦太過深刻,他的每一塊肌肉都還記得那種感覺。

  白常有不自覺地顫了一顫,身體往後縮了縮。

  越虹眼波流轉,少女般撲哧一笑:“白少俠躲什麼躲,奴家又不會吃了你。”

  他又拿出了第一日時梳妝打扮所用的那塊菱花銅鏡,繞在指尖把玩著:“白少俠見多識廣,想必也知道這鏡子是做什麼的,奴家也沒別的奢求,只求白少俠能代我給那不肖的徒兒帶個話。”

  他嫵媚地一笑:“或者白少俠想傳話給自己的師父師兄弟或者爹娘奴家也是不管的,但若是那樣的話就太遺憾了,畢竟只剩下最後一次說話機會,少俠可得好好想想要把這話說給哪位親朋好友還是小情人兒,不能厚此薄彼了。”

  白常有眸光暗了暗,頭腦已經恢復了清醒。

  聖女曾給他講過,蟬月宮裡有一門秘術就叫做“鏡術”,鏡子、水……任何可以映出人像的東西都可以作為施展這門術法的道具,利用鏡術可攻可守,可殺人於無形,也可傳遞音訊。

  其中有一種傳音秘術叫做“鏡魂引”,只要雙方互通了姓名,並且連接者知道對方的容貌,通過鏡子作為媒介就可以聯繫到對方,雙方面前會同時出現一面水鏡,通過水鏡就可以看見對方那邊的景象。

  越洪應該是想通過這個方式來找到聖女,但是聖女既然也知道這個法術,那麼一定有應對抵抗的方式,越洪才想到讓對方不設防的白常有來作為連接者呼喚聖女出現。

  而他的話也表述得很清楚了,他不在意白常有趁此機會呼叫自己其他親朋好友,也不在意他向親朋們傳遞信息,但如果不老實地去呼喚聖女,他也不會給白常有留活路。

  雖然是蟬月宮的高級秘術,但越虹施展這樣的術法顯然不費力氣,他牽起白常有左手,用指甲在上面劃了一道口子,微微用力將血擠在銅鏡鏡面上,很快白常有面前的空氣中就出現了一團白色的水霧。

  越虹在他身後慢條斯理地解說道:“白少俠只要在心中默念我那不肖徒的姓名,同時想著她的臉就可以了,不費力氣。費力氣的活有奴家替少俠在這面做著。”

  他右手撐在銅鏡下方,不斷向其中穩定地灌入著法力,雖然的確是在出力,但看上去也不費什麼力氣。

  白常有早已無視了他的話。

  不知道這位越宮主是怎麼發現聖女在和外人通信,而且通信的人是自己的,但他顯然有一道情報並不準確,使得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會變成無用功——自己和聖女斷斷續續通信三年時間,並沒有互通過姓名,也從沒有見過面,甚至因為他措辭體貼細膩,聖女一直以為他是一位仙子,以“白姐姐”稱呼他,白常有直到最後也沒說明過這一烏龍的誤會。

  即使他想出賣聖女,即使越虹信守承諾不殺他,他也根本呼喚不出聖女姑娘。然而這些解釋越虹是不會聽的。

  白常有站在水霧之前,後面越虹虎視眈眈。他自覺這次大概是真的難逃此劫,心中剎那無比酸楚,那向來不親近也不管他的爹娘、把他拉扯大的師父、聚少離多的大師兄,被自己拉扯大的師弟、遊歷四方時結交的各方好友……這些人的臉一一在腦海中划過,白常有是真的開始考慮遺言該對誰說。

  越虹修為深不可測,後面還有一整個蟬月宮的勢力,只有師父或許還能有一戰之力,但也敵不過越虹,所以報仇是別想了;他想告訴三師弟,師兄無能,先走一步,你要照顧好師父和師弟,師父閉關的時候別忘了給五師弟澆水,但想到青修修為還不如自己,知道此事一定會試圖找自己、給自己報仇,反而把師兄師弟們都牽連進來;剩下修為高的,幕宗主、坤雲長老等人,都和他沒什麼交集,況且遠水救不了近火,越虹分明是分分鐘就要殺了他,即使看在往日些許情分和匡扶正義的份上能替他報了仇,損傷也是在所難免,又何必將人家牽扯進來呢?

  白常有想著自己就要身殞道消,了結在今日,只覺得事事都能放下,心境豁然開朗,只有心中對一個人的思念不舍越加深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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