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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令沉話不多,徐青修是知道的,但他從來說什麼就是什麼。

  雖然天上依然雷聲陣陣,但是自從幕令沉出現後他好像也沒有那麼害怕了,此時還能抽抽鼻子,力求平靜地問道:“幕宗主不是還有事?”

  幕令沉“恩”了一聲,淡淡道:“送你很快,來得及。”

  徐青修不想拒絕了。即使會妨礙到幕令沉的事情他也不想拒絕了。

  他想自私一回。

  於是他點了點頭,心安地躲在幕令沉的大氅里,閉上了眼睛。

  幕令沉這才放開了一直緊張地握起的左拳,招出白玉葫蘆,帶著徐青修向雲谷仙門所在的千刃峰飛去。

  第19章 赤黃真人的收徒標準

  話說千山峰上雖然有師兄弟五人,但是五師弟至今沒有生出來,他們師兄弟四個也只能像師傅一樣有空的時候去給五師弟澆澆水,陪他說說話,除此之外做不了什麼。

  是以一直以來四師弟就像是山上最小的一個,三個師兄又都照顧他反應比常人緩慢,這樣下來老四向來沒什麼憂愁煩惱,雖然覺得兩個師兄好像都不太對的樣子,但也只疑惑一會兒就忘了,是沾枕頭就能睡著,拿起筷子就能吃飯的性格,縱然今夜雷雨交加,也依然鼾聲震天。

  白常有就不一樣了,大師兄年齡比他們都大很多,早早就離開千山峰了,作為二師兄的他則承擔了更多幫助師父教導師弟的責任,徐青修和四師弟都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對兩人的性格癖好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一聽到雷響,驚醒之餘首先想到的就是徐青修會怎麼樣,連忙披上外衣趿拉著鞋向徐青修的房間走去。

  三師弟他從小就怕雷,至於害怕的原因則沒人知道,不過誰還能沒個害怕的東西呢,自己還怕蛇呢,是以白常有也沒在意,只記得徐青修小的時候每次打雷就要來“找師兄”,然後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

  直到後來徐青修慢慢長大了,仿佛一夜之間就由一個小小孩童長成了挺拔的少年,打雷的時候也不會再哭著喊著去找師兄了。

  那時候白常有放心不下,下暴雨的時候去徐青修的房間探望他,少年正站在房間中間,臉色煞白,臉繃得緊緊的,卻還是咬著牙,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說:“師兄我沒有事,你回去吧。”

  白常有又欣慰又心疼又難過,但還是笑著說好關上門離開。

  每個人都會長大,他不可能一直陪著師弟,有一些困難和恐懼必須要他獨立挺過去。

  他多少能猜測到青修的心思,無非是覺得師兄有師兄的生活,這種事怎麼能一直向師兄求救,給師兄添麻煩。

  他欣慰師弟長大了,懂事了,卻也隱隱難過隨著成長,他已經被師弟劃為“別人”了——不管再害怕再恐懼,三師弟他也只會抱著自己心底最親近的人不放手。

  自徐青修進入乾坤秘境,師兄弟二人一直都是聚少離多,白常有也不知道三師弟是否克服了對打雷的恐懼,加上晚上散會後徐青修並沒有跟他們一同回來,他心裡不由隱隱擔心。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當媽的,孩子長再大本事再厲害他也是要擔心的,反正現在徐青修還是打不過自己,自己就當他是菜雞。

  白常有到了徐青修門前曲起食指敲了敲門,裡面沒回應。

  他又提高了音量喊:“青修!青修!我是你師兄!”

  裡面還是沒反應。

  白常有著急,正想破門而入,突然感到背後有東西接近,他回撤一步,回過身去,看見一隻圓潤可愛的白玉葫蘆緩緩從半空中降落,上面坐著兩個人,幕宗主和他三師弟。

  他三師弟還被幕宗主的大氅裹著,好像被人家摟在懷裡。

  白常有對這詭異的組合的詭異的造型感到很疑惑,一時愣在了那裡,看著幕宗主“扶”著他師弟接近。

  說“扶”比較客氣,比較能顯示出幕宗主樂於助人的美好品德,但其實那動作幾乎是半抱著。

  走到近前,徐青修的臉才完整地露了出來,看著白常有,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師兄。

  額頭紅腫,鬢髮亂成一團,臉色無比蒼白,雙眼無神,身體虛弱。

  白常有不禁狐疑地看向幕令沉,你對我師弟做了什麼,啊不對我師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幕令沉看見徐青修師兄就覺得心裡很心虛。

  就好像男孩子帶著心上人出去玩,結果心上人自己跑著撞樹上了,男孩子送心上人回家,面對心上人的家人總是要心虛的——即使細算下來不是自己的錯,也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對方,這樣沒用且不靠譜的樣子,日後怎麼能有臉上門來提親?

  當然幕宗主心虛的時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任何其他人都是看不出來的。

  白常有眼中幕宗主依然是一貫地冷漠疏離,冷著臉垂著眼把師弟交到自己手上,沉穩道:“我外出辦事,路上正巧遇見徐少俠,看徐少俠狀態不佳的樣子就做主送他回來了。既然白師兄在我就先行告辭了。”

  聽見幕令沉的話,徐青修一點一點慢慢鬆開原本緊握住的大氅一角,擠出一個客套的笑容拱手道謝道:“多謝幕宗主,既然幕宗主還有事就不要耽擱了,有機會青修再向幕宗主道謝賠罪。”

  他總是這樣客客氣氣的,如果不是自己故意設計或者有心強迫,不會叫自己名字,不會叫自己夫君,也不會主動抱自己,在秘境最後一兩年的時候明明已經好了許多,可從秘境出來後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自己也只有遠遠看著,如履薄冰,不敢逾距。

  幕宗主一剎那有了和女兒共同的心愿,如果秘境沒有關閉就好了,至少那個時候,他們身邊只有彼此為伴,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找什麼理由的天天和他一起生活了。

  幕令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終只點了點頭,轉身上了玉葫蘆,只有黑色的大氅留下一個翻飛的弧度。

  白常有也早已理順了其中關係,大概是師弟外出,結果遇見打雷嚇得精神恍惚,然後正巧被幕宗主看見捎了回來吧。

  這時候風雨已經漸漸停歇,徐青修臉色也隨之慢慢恢復正常,白常有看著放下心來,嘿嘿笑著說:“幕宗主居然叫我師兄誒!”明明叫師弟的時候還一口一個“徐少俠”的,叫自己的時候就是“白師兄”,是不是說明他在年輕一輩里特別有名望特別有資歷?

  別人也就罷了,那可是冰玄宗宗主幕令沉,這一個白師兄夠他高興好幾天的了。

  徐青修這時候緩過精神,看見二師兄眉飛色舞的嘚瑟樣子,忍不住道:“師兄……北炎魔君還叫你娘子吶,魔君夫人不是聽上去更威風嗎?”

  白常有板起臉,伸手拍他頭:“你個臭小子,哪裡有沒大沒小天天拿師兄黑歷史調侃師兄的?”最可氣的是他的師弟都一個兩個長得比他都高了,現在想打下頭還要努力伸起手,幸虧青修已經成年了,否則過兩年自己豈不是還得墊腳尖才能教訓師弟?

  二師兄難過了。

  不過二師兄的難過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想起另一件事,拉著徐青修進屋和他興致勃勃道:“青修,你以前和我說幕宗主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我還不太相信,今天看來是真的,你說你和他也不過萍水相逢沒接觸過幾次,他對你還挺照顧的。”

  徐青修心道何止萍水相逢幾次,自己連幕宗主身上長几顆痣,哪裡毛多哪裡毛少都已經一清二楚了。

  白常有覺得自己是老了,老了就喜歡回憶年輕的事,也沒在意徐青修反應不熱烈,繼續拉著他聊,只遺憾有話沒酒。

  他道:“青修,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不?剛被師父收上山的時候,整天的不說話,也不叫師兄,打雷的時候嚇著了才會跑來找我,叫我師兄。後來過了有一兩年性子才慢慢變過來,現在看你這麼活潑開朗師兄可真高興,你說你要是也整一個幕宗主那性格,師兄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多傷心啊。”

  徐青修一直懷疑整個千山峰的話都被他二師兄說完了,剩下的一點也有他師父補上。大師兄、自己和四師弟三個人加起來也沒二師兄一個人能說,如果師父在場就更沒他們三個插嘴的餘地了。

  不過二師兄講的他小時候一言不發的樣子他自己倒沒什麼印象了。

  徐青修摸摸鼻子,如實道:“不太記得了,不過我倒還記得師父收我入門時的情況。”

  雲谷仙門每十年去下界收徒一次,只挑凡塵中資質好有靈根慧根的四到十六歲的孩童和少年。徐青修當年差不多五歲,算是年紀比較小的。

  他們都規規矩矩地跪坐在雲谷仙門最大的大殿升雲殿裡,等待各峰有收徒資格的長老、峰主或是仙師前來挑選。和很多門派一樣,選中的就此成為內門弟子,得師父親傳,沒能被選中的則只能去做外門弟子。

  各位仙長都有自己挑選弟子的標準,資質優秀是一點,還要看性格是否純然良善,是否百折不撓,是否適合修仙,而性格這種東西是很難界定的,也很難一眼看破,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現在是正的,未來也可能有長歪的風險。

  因而更多的其實不過是合眼緣。

  赤黃真人那年本來沒打算收徒弟,不過是走過場一樣也去升雲殿晃了一圈,結果一眼就相中了徐青修,把他帶回了千山峰。

  見徐青修說起這事,白常有也眼睛一亮,想了起來:“哦!對!我記起來了!我還記得當年師父說去升雲殿轉一轉,結果回來的時候就把你帶回來了。我也悄悄去升雲殿溜過一圈,還疑惑說感覺小師弟的資質也不算出類拔萃,看著也不像機靈孩子,還挺能吃,師父怎麼就相中這麼一個師弟。師父告訴我說‘這孩子看著就又傻又倔,一看就是我赤黃的徒弟’。”

  說完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好玩的事,一個人拍桌狂笑。

  什麼有傻又倔,徐青修聽得臉都青了,小聲對著狂笑的白常有道:“師兄!”

  白常有看一眼徐青修的臉色,笑著撐著桌子坐直了,道:“沒有沒有,師兄現在當然覺得你是非常難得的好師弟啦,師父不靠譜的,別聽師父的,哈哈哈哈哈……”

  第20章 人生輸家

  白常有一直在笑,笑著笑著看見師弟的表情似乎有些憂鬱,便收了聲,試探著問道:“青修?青修?你怎麼了?哎呦師兄沒笑你別難過啊——”

  徐青修淺笑了一下:“師兄我沒難過。”

  然後又露出微微悵然的表情:“師兄……你還記得你爹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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